荣庆堂里的气氛压抑,仿佛屋里的人都在隐忍着什么。良久, 贾赦才慢慢说道:“那只是一个刚一岁的孩子。”眼睛这才看向贾母, 不再是从直屋正眼不看的模样。
贾母从聪聪哭起来, 也有些后悔。可让她去哄孩子, 而不是孩子哄她,是从贾敏懂事后, 几十年都没有过的体验了。自她做了贾家的老祖宗起, 哪一个孩子不是早早就被父母教得知道讨好她。
所以贾母就算是想补救一下,反应也慢了半拍。还没等她有所表示, 那些人已经把孩子抱离了她的视线不说,那个巧姐儿,居然威胁她,问她能不能封了天下所有人的口。正是因为不能,所以贾母才想封了她能封得住的嘴,才会对聪聪的话这样敏感而急燥。
“什么孩子?”贾母声音可比贾赦的大, 可是怎么听,都有一股色厉内荏的味道:“一岁看大,三岁看老。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贫嘴贫舌。长大了能有什么好?”
贾赦眼睛都让她给气红了,前段时间对这老太太升起的那点不忍,让人的厚颜一扫而空。他一字一句地对贾母道:“那是我的孙子, 有我来教给他规矩, 不用别人插手。不过老太太尽管放心, 我定不会教得他成个不知道感恩、只知道眼里盯着别人东西的人。”
不管贾母变颜变色, 他接着道:“老太太既然还是这么不待见我们一房的人, 那以后我就告诉他们,不要来打扰老太太的清静。”你自己玩去吧,我们不奉陪了。
“另外,老太太要是在这里呆得不耐烦了,还请让人早些告诉我一声。你前向天惦记的那位好孙媳妇,已经回了金陵,老太太也不用怕无处可去。”说完,贾赦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等屋子里再传出一边咒骂孽子一边摔东西的声音,贾赦就在外告诫婆子:“这个院子里的东西,都造上册。怎么损坏的也给我记得清楚点。你们自己拿用也要当心,凡是有意损坏的,不许上库房去领新的。”摔得没得用,看你还不知道珍惜东西。
屋里再传出老人的哭声,已经再不能让贾赦心里起一点波澜了。在院门口,贾赦对守门的婆子道:“关门,上锁。”让你还不消停,这回总不会再出什么妖蛾子了吧。
回到荣禧堂,邢夫人还在东大院守着。他一个做公公的,也不好去守着儿媳妇生孩子,就去东厢看聪聪。聪聪回来已经让太医看过,吃了太医开的安神药,孩子已经睡实了。看着那胖脸红扑扑的,睡出了一头的汗,想是没有大碍的。
至此,贾赦的心才算放下。有心情问丫头,是否已经通知了贾琏。听说已经有人去了,也就不再理会,让人好生看着聪聪,要是孩子被魇了,要及时叫醒,等孙苑那边有了消息,也要到书房知会他一声。
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石头,想着什么时候到有这种石头的地方看一看才好。只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近期并不是动身的好时候。总得等迎春出了嫁,再回了门,看看在婆家生活得好不好才能成行。
“唉,儿女都是债呀。”贾赦想着用这水泥赚钱,给贾琮攒一点家底,又怕与自己一贯经营出来的高大形象不相符,哀号出声。
贾琏自己在东大院等得心焦,想着来与他老子说说话,不想却听到他老子的叹息。心里一动,贾琏挑帘进门:“父亲。可是谁让父亲不痛快了?”
贾赦就把自己想用水泥赚钱的想法与贾琏说了。对嘛,这才是贾琏认识的老子嘛。原来那么忧国忧民、心系开下的样子,的确让人佩服,让人崇敬,可是也让人觉得离自己太远了,有不认识此人的感觉。
“这个东西要是真能象父亲说的那样有用,其实有两个法子赚钱。”说起钱来,贾琏与他老子一样神彩飞扬,就要细讲。
“不对。”贾赦这才反应过来:“你上我书房来做什么?可是你媳妇已经生了?这么快。”
贾琏正在兴头上:“还没呢,稳婆说还有得等。父亲您听我说,这个...”
不等话出口,头上已经挨了一下子:“刚觉得你开了点窍,这会儿又混上来了。你也不想想,人家在那里为你生孩子,你还有闲心来扯闲话。难怪人家愿意相信钱财,也不愿意相信你。”
这话透着新鲜。这个时代有许多忌讳,比如产房就会被认为不洁,不吉利,男人一般不会靠近。贾赦就告诉他:“这个时候,是女人最虚弱、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丈夫在外面给她打打气,比平时你说多少好话都管用。”
又用手摸了摸贾琏的头:“当年有你的时候,多少人都说你母亲不中用了,大人孩子一个也保不住了。我在外头乱喊一通,不就有了你。”
其实刚才贾赦象摸孩子一样摸自己的头,让贾琏有些不大自在,等贾赦说出他出生时的事情,才知道为何贾赦会突然摸他的头。感怀,新生命即将来临时,对旧生命的感怀,充斥在二人之间。
对着贾赦深深躬下腰,再不多话,贾琏自己大步走进了东大院,大步走到了产房前。
还有人试着想要阻止贾琏的脚步,可是贾琏理都没有理,只自己走到窗前,低声问道:“奶娘,你在里面吗?”
不光是孙苑,就是贾琏自己的奶娘赵嬷嬷,也在里面镇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