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一盏点好的茶汤推到裴在野面前,淡淡笑:“既然如此,今天陆伯爵特意前来请我为他和沈姑娘指婚,想来你也不会有意见了。”
她要同陆清寥定亲了?
裴在野霍然变色,钻入肺腑一般的痛楚,直直地瞧着齐太后。
齐太后抬眼和他对视。
祖孙俩静静对视片刻,裴在野稳了稳气,沉声道:“祖母,你绝不能允。”
齐太后叹了口气:“蛐蛐儿,陆伯爵和沈姑娘不仅仅是表兄妹,他们还有婚约在身,就算我不降旨,他们照样会定亲。”
裴在野心里对那桩婚约嫉恨的要命,面上却还得一副不以为然,他扯了扯嘴角:“不过是区区婚约,外祖母是二嫁之身,照样嫁给外祖父,只要前面那桩婚事退干净了,我照样能迎娶她。”
他随意端起茶盏饮了口,没想到险被沸水烫到。
他呛的咳了声,撇下茶盏皱眉:“这是什么...”
他说到一半顿住了,才发现自己拿的是冲茶膏的沸水,直接饮了一大口。
那口沸水仿佛流到他心里了,他胸腔又麻又烫又疼,面上还得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他心口刺的生疼,到底忍不住,冷笑了声:“就算要办定亲宴,他也没那么快能成事,中间有的是机会。”
齐太后见他竟是一心要娶沈望舒为太子妃,不由略带诧异。
她嗓音略沉:“有机会?有什么机会?那孩子是我故人之女,我断瞧不得她被人作践,就算是你,也得好好待她,绝不能再强迫于她,也不许你用旁的手段威逼她,更不能出今日这样的乱子!”
她这是逼着裴在野以诚动人,见他面上还有几分不以为意,她加重了语气:“你但凡再有轻悖举动,我就收她做个孙女,封为县主,将她指婚给陆伯爵,你知道我的性情,我说得出,也做得到!”
要是齐太后收她做孙女,把她记在宗室玉牒上,那裴在野和沈望舒就是正儿八经的同宗兄妹,这可比赐婚狠辣多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齐太后一出手,就是这般的绝户计策。
裴在野脸色微变,静默许久,垂眸道:“我知道了。”
齐太后见他这般,既着恼又担忧,不免缓了缓口气,多了几分语重心长:“你这性子也太傲了些,刚极易折,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约莫是母亲早逝,他之前不受皇帝重视的缘故,这孩子一向高傲不服输,他甚至能为了这股傲气去做不可能完成的事,去挑战难以战胜的强大敌人。
但这样的傲气强势放在男女之事上,就变成了专断独行,实在不是好事。
齐太后劳心劳力半天,见他还是这幅狗德行,抬了抬手:“我的话你仔细想想,下去吧,瞧的我心烦。”
等太子走了,身畔女官才迟疑道:“太后...皇后娘娘有意为殿下定钟氏女,太子这般...”
“那孩子不行。”齐太后想也没想就否了:“她什么样不好,非得学陆妃那样的姿态,即便没有沈氏姑娘,太子也不会同意。”
至于齐玥,她提都没提,压根没纳入考虑范围。
她又想到沈望舒,不免叹了声:“望舒是个好孩子,和她母亲极像。”她揉了揉眉:“陆伯爵那孩子也不错,难得歹竹出好笋,可惜了,一根筋,日后且瞧着吧,他和望舒未必能成。”
......
裴在野缓缓踱回了自己暂住的花萼相辉楼。
他遣退屋里的下人,自己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架小扇车。
沈老夫人把这玩意随便赏了出去,他这些日子派人盯着陆府,它一路辗转,终于还是到了自己手里。
虽然小月亮从没明说,但他就是有这种直觉——这小扇车一定是给他做的。
之前他在她跟前无意提了句自己苦夏的事,她当时没说什么,却连夜打了好几天图纸,他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现在想来,是为了给他做这个吧。
可是这么好的小月亮,已经不属于他了。
她就要和陆清寥定亲了...
他心头闷痛,怔怔拨弄扇叶半晌,直到皇帝派人来唤他,他才小心翼翼地把它妥善藏好。
......
沈望舒最近按点去齐太后那里报道,齐太后的规矩并不大,也很懂得体恤人。
要沈望舒说,齐太后一个太后,架子却还不如陆老夫人呢。
她老人家学识极渊博,讲话也不拿乔,还时不时和她说些母亲的旧事,沈望舒极喜欢跟她相处,倒有大半天是泡在万寿宫陪她看书的。
因她时时出入万寿宫,就连陆老夫人瞧见她,都多了几分巴结意味,又没有裴在野来打扰,她这几天过的畅快极了。
她正在给太后念着《诗经》里描写游猎的一篇,太后想起什么,冲她笑:“再过两日圣上要去游猎,你可要随我同去?”
沈望舒眼睛一亮,忙不迭应下,还很讨喜地道:“到时候我给您猎个兔子,做兔毛抹额。”
就算没有陆氏和太子,沈望舒这样的性子,最讨长辈喜欢不过。齐太后笑:“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给你放两日假,回去好好准备吧。”
沈望舒忙应了,等出了万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