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拔苗助长恐怕事与愿违,总还要慢慢开窍。”
晨光斜映在儿子身上,照清他浓得像墨的眼睛,吴淑兰近乎失态,桌下狠掐着掌心才不至于面容扭曲。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与他的父亲差得这么多呢?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偏袒你的妻子?
她朝空荡荡的主位看去——无论看千百次都一样,没有男人坐在那里,那么寂寥、冰冷。在十六岁那年作续弦嫁入这朱楼绮户,彻骨的冰冷便横亘她的一生,从未消融过。
吴淑兰徐徐站起,她听见自己又冷又重的声音:“你既然有了自己的主意,就不必再告知我。”
许纵沉默半晌,没再说什么。等儿子走了,吴淑兰才沉下脸,她复而拿起那张薄薄的纸笺。
许家的奴仆都能识得几个字,她塞在正房的丫鬟今早打扫屋子时无意在书案上发现这张和离书,不敢怠慢,送来她手上。
看见这封象征着许纵与柳媚珠恩断义绝的和离书,她心底居然涌出与报复无异的畅快来。
“可惜啊……并非是我棒打鸳鸯,”吴淑兰喃喃自语,咯咯笑起来,“从善,是你们终究有缘无份。”
偌大的德善堂里,奴仆低眉顺眼,好像没人听到她的笑声。
*
午后日头如火,万里无云。
湖边树荫下,柳媚珠仰面躺在花梨木摇椅上,闲适万分。她不仅摆脱了泥沼一样的许家,还阴差阳错找到了老公,现在心头无事,真是好似无事小神仙,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扑着小扇。
昏昏欲睡间,却听见头顶好像有鸟飞来。她睁开惺忪睡眼,翠绿的枝叶掩映下,稳稳立着两只皂靴。
圆润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柳媚珠朝来人张开手臂,细声细气地说:“老公,抱我回去。”
许淙山一跃而下。刚落地,看清摇椅上的人,脚下就跟抹油似的转了过去。
人背对着柳媚珠,声音有些抖:“你衣服怎么穿成这样?这个道观破破烂烂的,谁有心都能进,你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
他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追了一句:“你别乱喊,我还没全信你的话。”
柳媚珠低头瞧。毕竟入了道观,她穿着一袭很素净的青袍,交领因为松散的姿势散开了些,坦露出胸口一片细腻的、羊脂玉似的皮肤。
也没有很暴露吧?柳媚珠想起前世许淙山和她玩的制服play,又看看耳根子红成一片的纯情男高,决定还是先不说出来了,万一吓到小老公了怎么办。
“好哦,谢谢老公。”
她合上衣领,很有礼貌地道谢。
许淙山才扭过来,站在她身侧,明里暗里瞟她好几眼,才别别扭扭,假装漫不经心问出来:“我和那个许纵,真的很像?”
柳媚珠趴在摇椅上,眯着眼歪头瞧他。
嗯……五官还是相似的,可气质却有很大的不同。许纵白脸长身、周身清冷,他的眼睛犹如乌珠,黑漆漆的,好像时刻压着什么埋得很深的东西。柳媚珠总看不懂他的心思。
可许淙山的瞳孔却是微微发棕,在错落的日影下,呈现出琥珀一样温暖的色泽。
对了,说起许纵,柳媚珠的指头不自觉蜷缩了一下,他看到她写的和离书了吗?
*
许纵傍晚回府,迎接他的却并非从道观回来的妻子,而是跪地请罪的奴仆。
他见到这个态势,心中不妙:“怎么了?”
奴仆垂着头:“三郎君,属下未在清风观寻到夫人。”
话音未落,他感到一只手突然按在他肩头,大力之下,三郎君竟然把他伏在地面的上半身拽了起来。
他视野一闪,正对上面沉如水的许纵:“怎么回事?”
奴仆答道:“我们问过清风观的道士,说了相貌服饰,都说未曾见过这样的妇人。”
许纵右眼皮狠一跳,从前日起就蕴生的不安最终还是不幸地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