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在这世上立足?既然入了许家的门,倒不如假戏真做,再寻一个靠山!
她不动声色地去窥视柳媚珠的反应。上位的女子捧着茶碗,指尖捏得发白,神色恍惚。
原来是半年前两人就有了首尾。许纵一直把她养在外面,怀了孩子才赶紧回来上户口了……
柳媚珠抿了一口茶,惊觉茶水已经泛凉,又苦又涩。
胡金棠命途孤苦,从小被卖到青楼,柳媚珠对她称不上厌恶,更称不上喜欢。
她客客气气对胡金棠说:“我没什么好管教你的。你怀了孩子,就不必再来请安了。”
胡金棠这时候又表现得很温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从她的话,没怎么纠缠就起身走了。
柳媚珠意兴阑珊,支着下巴望着墙壁发呆。
无所谓,反正她马上要和许纵和离了,恶婆婆绿茶小妾这种破事就和她彻底没关系了,她也不用受这种窝囊气了。
她小声嘀咕着这些话,很笨拙地安慰自己。
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木荷去而复返,从袖口掏出一封厚厚的信札。
“娘子,侯府回信了!”
终于来了!
原本的难过一扫而光,她立马欣喜地站起来,同两个婢女走进内室。特意叮嘱松萝把门掩好,不许任何人闯进来。
信札内足足塞了三张纸。
第一张的笔迹是父亲柳执徐的。大意是站在男人角度劝和,毕竟纳妾一事不算罕见,许纵又富有才干,未来不可估量。可如果柳媚珠实在度日艰难,打定主意要和离,他也不拦着。
第二张出自继母之手。得知前几日许纵带回有孕的外室子,继母很是干脆地同意了和离的事宜。
侯府尚有三位妹妹待字闺中,和离后柳媚珠若回到侯府,家里不免要继续为她张罗第二门婚事。
好在当朝黄老之学盛行,贵为天家公主尚有自请为女冠的,柳媚珠也打算找个道观躲着,这辈子不想再嫁人了。
继母按照她的意愿,已经派人同长安北面的高阳观打点好了关系,柳媚珠随时都能前往。
最后一张是二妹柳绮凤写的。只有四个字,字形潦草,缺胳膊少腿。这四个字却占据了整个纸张,凶悍之气几乎要溢出来:“吾必杀之!”
绮凤还是这么……嗯,还是这么率真。
柳媚珠见家人都不反对,长舒了一口气,知道与许纵和离这事儿板上钉钉了。
至于许家答不答应……估计是求之不得了。
及笄那年,柳媚珠因为桥上一眼,对许纵魂牵梦绕,和自小胆大的二妹一同翻墙出去,女扮男装去找他。
她千方百计地试探许纵,什么“天王盖地虎”“奇变偶不变”之类杂七杂八的穿越暗号都试过。许纵不仅没丁点反应,还越来越反感她。
一场诗会上,柳媚珠趁机约他到僻静水边。谁料交谈时,左脚踝突然剧烈地痛了一下,好像被什么石块之类的东西猛然击中。柳媚珠没有站稳,歪身落入湖水中。
尽管许纵对她已经生出一腔烦扰,可他人品贵重,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
落水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别人,两个人湿漉漉地抱在一起上岸,一度沦为长安城世族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然上门提了亲,许纵自觉遭了算计,对柳媚珠更为不满,一直往后拖延婚期。
柳媚珠十六岁时定下的婚约,许纵却一直拖到二十岁才娶她。
大多数女子都是十七八岁出嫁,十九岁已是最晚最晚。如果二十岁出嫁,娘家便要找各种理由来合理化晚嫁了。
可柳媚珠是现代人,她被那些人明里暗里嘲讽也不觉得丢脸。二十岁很晚吗?晚点就晚点,总归嫁对了人,又有什么迟早?
因此,许纵从一开始就不满意这桩婚事。柳媚珠解释过水边那场的意外,可许纵向来不信,只要她一提及,必然会立刻冷了脸。
时至今日,信不信也没必要了。许纵被她纠缠这么多年,知道她终于放弃,肯定会很高兴吧。
她收起信,心里有了定数。
隔日一早,柳媚珠解了禁足。她清晨照常去吴淑兰房里问安,请示这几日可否去长安最灵验的清风观拜送子娘娘。
吴淑兰端详她神色恭敬,以为她是迫切地求神拜佛想要孩子,便允了她的请求。
柳媚珠带着松萝与木荷,她们行头从简,许多东西都不打算拿走。
临走前,她将和离书用镇纸压在书案上,只等许纵回来看见。
走出院门,她回头望了一眼住了三年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遗憾多一些,还是解脱多一些。
马车在大门外候着,刚走至门口,便听见一记浑厚的马嘶声。
许家驯的马平日都极为乖顺,很少会如此长声嘶鸣。柳媚珠以为是让马夫等得时候太长了,加快了脚步,却险些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她急急停下,眼前的少年身着鸦青劲装,宽肩窄腰,脊梁骨挺得笔直,行走间大步流星,身上有股飒爽的草莽气。
他皮肤比长安时下那些钟爱敷粉的小郎都要深一些,是在日头底下被实打实烫出来的颜色。瞧着十七八岁,尚未加冠,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