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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妾(2 / 2)


谑为惧内。

世家大族娶妻时偏好宽柔恭下的女娘,为的就是内宅和睦。可今天他不过纳了一个妾,柳媚珠就闹成这样,定是自己平时太娇惯她,以至于她忘了本分,也忘了夫为妻纲。

许纵居高临下,冷眼瞧着她:“我从没说过‘没有别人’。这桩婚事怎么来的,没人比你清楚。媚珠,别像个乡野泼妇一样。”

一句话宛如平地起雷,把柳媚珠这两年一直不肯面对的可怕事实撕扯开,残忍地扔在她面前。

他没有说错。

许纵确实从没说过“没有别人”,是许淙山对她说的。

许纵也从没有承诺过“永远对你好”,是许淙山在阿拉斯加跟她表白的时候说的。

所以许纵不是他的爱人,许淙山才是。

是她记混了,是她把两个本质上截然不同的人执意混为一谈。

许淙山怎么可能会对她说“别像个泼妇一样”?许淙山怎么舍得只远远看着她坐在地上哭?

柳媚珠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和许纵纠缠这么多年,全在她一厢情愿而已,把对许淙山的思念和爱意强加在全然不知的许纵身上,惹得他厌烦至极。

直到许纵带回别的女人,才幡然醒悟:许纵不可能是第二个许淙山,因为许纵根本不爱她。

柳媚珠不再哭喊了,她只是失魂落魄地流泪,身子还在轻微发抖。

许纵那天对她说的最后一句是:“为胡氏尽快收拾一个厢房出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多看她一眼。

*

二日清晨寅时二刻,松萝撩开纱帐,正要叫她起身,便看到柳媚珠怔怔地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瞧着竟是一夜未眠。

她另一边空荡荡的,三郎君昨夜没有回来,而是干脆睡在了书房。

三郎君外出将近一月,回来第一天宁愿睡在冷冰冰的书房,都不愿意睡在正屋。

阖府上下该要怎么看待她们娘子……

她鼻子一酸,想起木荷叮嘱她娘子正是伤心的时候,自己万万不能雪上加霜,又忍了回去,轻声道:“娘子,该起了,上房昨夜传过话了。”

上房为许纵父母的居所。新婚第二日奉茶时,婆婆吴氏便为她立了数条规矩。其中便有一年四季都不得间断的晨省昏定,没有她额外的吩咐,哪怕天上下了冰雹子,柳媚珠也得早上五点爬起来去上房问安。

寻常都是定的卯时,昨夜吴氏身旁的钱嬷嬷却来传话,说是明早叫娘子提早四五刻就得到了上房。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昨日那出乱相传进了公婆的耳朵里。

吴氏谨遵《女诫》,不喜妆容俗艳的女子,是以松萝只给柳媚珠简单梳妆。天色尚且昏黑,柳媚珠就跪在了上房院中。

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靠背椅,然而最为推崇、最能表示尊敬的姿态仍是跪坐。

双膝下跪,上半身坐在自己小腿上,且要腰背挺直,不得有一丝塌陷,神态还不得表现出狰狞,不然就是心中有怨。

柳媚珠这样跪了三年,一开始她受不住向许纵哭诉,许纵却以她娇纵无礼训了她一顿。他说侍奉父母本就天经地义,她为新妇,更应虔心听从父母教诲。

那时候柳媚珠真被他那副貌若冰雪的模样吓住了。这桩婚事来得不体面,她还以为是自己不懂这些古代高门大户的规矩,不愿意让许纵夹在她和婆婆之间为难,于是咬着牙日日跪下来,直到现在果真能神态自若地跪上半个时辰。

现在想想,哪里是什么规矩不规矩,只是许纵心里从来没有她,纵使她跪断了腿,许纵都不会觉得心疼。

好可怜啊。柳媚珠想,她太可怜了。从前还一味欺骗自己,想着许纵或许只是嘴笨,可时到今日,大肚子的外室进门,她才好像是个被宣判死刑的犯人,忽地明白过来。

她跪了小半个时辰,天蒙蒙亮,上房的门才缓缓开了。钱嬷嬷推开门,屋里好整以暇地传出吴氏的声音:“外头天凉,媚珠,你进来罢。”

“儿谢过大人体谅。”

一夜未眠,柳媚珠身乏无力,多亏松萝暗中支着她后腰,不然或许就要站不起身了。

走至中堂,一进门便能看见“德寿堂”描金朱漆堂匾,两旁挂着写有许家治家格言的楹联,翘头案上的镜瓶摆放有致,案前是一张紫檀八仙桌,两架太师椅分立桌旁。

婆婆吴淑兰正坐在右侧太师椅,她气色红润,打扮素净,瞧着才三十七八岁。

柳媚珠头一回见她,还以为这是哪个大姑姐,后来吴淑兰给她立规矩,柳媚珠吃了好些苦头,才反应过来这位面善婆婆的本性。

柳媚珠低眉敛目走到吴淑兰身后,为她沏上一杯茶。吴淑兰端过淡淡抿了一口,将茶盏“哒”地一声放到桌上,才缓缓出声:“我听说,三郎昨日带回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要纳为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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