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是冗长的死寂。
宣沉只觉荒谬,可又不得不信。袖下的手攥起。
“她呢?”
有人叹了一声:“宁死不从。”
皇家的亲事,自然要多繁杂有多繁杂。婚约由钦天监做主,定在一年后。
正逢那时,西北战事起,局势紧张。
温家祠堂供着御赐金牌,有此物在,‘祸’殃及不了全家。温家女清楚这一点,服毒自尽。
却未果。
此时闹大,引得文人墨客字字珠玑。
这个节骨眼上,善战的三个将军亡故,至此后,我军一败再败,帝王不去忧心,反倒还在逼迫一个女娘?
无能又无耻。
实在昏庸!
舆论太大,压不住。
这也是爀帝第一个赐了婚,又亲手做罢的。
宣沉的呼吸微不可闻。定定了许久,一动未动。嗓音嘶哑的厉害。
“阿兄,我对那个小女娘好吗?”
“好。”
“那就成了。”
宣沉的手在抖,可倏然间极为冷静。
“那时的我,看来做了父亲该做的。”
“可那也只是那时的我罢了,如今一切都没发生于如今的我,又有何干?我不必去背负那些。她也并不是我期待而来的。”
甚至……
可以自私的说。
“她的存在只能证明,我负过她。”
这是件多可怕的事。
也是件不值得被原谅的事。
宣沉一身的冷汗。
他清楚又明确。
毋庸置疑他就要温以冉!
“与其不知,对你才好,偏你非要问个彻底,何必?”
“担负该担负的,总不能痛苦只有阿兄一人背负。我得知晓那时的求而不得,还有如今的来之不易。”
听这一番话,崔韫吝啬的抬起手,拍了拍。语气波澜不惊。
“又是个痴情的。”
说着,他看崔柏。
“那我呢?”
“想来我也是有担当的。”
崔柏没言。只是看向宣沉。
“婚事太赶,想好对外的说辞了吗?”
宣沉:“温太夫人近些时日身子骨不好,总要冲冲喜。”
而在大祁,冲喜一事,从不大办,就如白发苍苍的老者,做寿不愿放鞭炮闹的天地公知,这是一桩忌讳。
处理的算是妥当。
“婚期呢?”
宣沉:“就在半月后。”
“婚事赶,温娘子的嫁衣可来得及备?”
宣沉低声:“只能买了。”
还得托人帮着买,莫让人察觉。他连一个盛大的婚礼,都不能给她。
崔柏温润笑开:“这倒是不难,丰州的沈家绣房,闻名天下。让维桢帮着跑这一趟就成。”
宣沉看看崔柏,又看向崔韫。他朝后者拱了拱手:“有劳表弟了。”
崔韫:??
他止不住提醒:“半个月。”
让他来回?
崔柏似瞧不见他的一言难尽:“骑你那匹良驹去。阿兄也没让你没日没夜的赶路。可但凡你对表哥上心,总是来得及的。”
崔韫死死拧眉。
就在这时,穹空从外头进来。
“爷,倪康的行踪有消息了。”
他如今也不叫崔柏少将军了。不合适。
崔韫:“倪康?”
崔柏颔首。
“这次你和穹空一道去,届时喜服到手让穹空送,你不必急着回来且去请倪康出山。”
“阿兄受伤了?”崔韫正襟危坐。
“不是我。”
崔韫又躺回去,厌世脸:“那我为何找他?”
倪康一身医术,却是个脾气怪的,想让他出山的成百上千,可能请动他的,却少之又少。
那时的崔韫可以,这次也定然可以。
崔柏:“找到人后,你将他送去丰州沈家。”
崔韫从没听过如此无礼的请求。要不是说这话的是崔柏,他早就甩脸走人了。
“原由?”他眯了眯眼,问。
崔柏:“绣坊卖了喜服,了表谢礼。”
可这是花了钱买的,不是赠!
“那沈家小女娘,身子不好,你总要过去探探病。权当提前认门了。”
这一句话,饱含了太多深意。
宣沉沉重的心情得到片刻的瓦解。
他显然还记得,多年前,他问崔韫。
——你喜欢怎样的小女娘?
少年那时瞥一眼崔柏。
——阿兄日后娶的嫂嫂,总归是最好的,我寻着她的性子去挑就是。
看来也是如表嫂那般知书达理的好女娘。崔柏能这么说,自然是认可这个弟媳的。
宣沉看似懂了,可他却没真的动,他了然的颔首:“原来如此。”
“你不去请倪康,总不能指望别人。”
“算起来,喜服也只是个幌子。”
崔韫:……
他面无表情的起身,面无表情的往外走。身子跨过门槛时,他又僵住了。
少年扯了扯衣摆,静默一瞬,不耐烦又很不自然的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