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每日都会在淳氏绣坊待上半日。
周而复始。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
后,她关了绣坊。老绣娘全部带着绣了一半的绣品归家,隔三日便有人上门送所需的物品。
新绣娘跟着她一同回了宅院。沈婳每日都会花半日的功夫授课。
孙姨一家,也被她接来。
女娘的一切行为都透着不同寻常。
纤细染着蔻丹的指尖,加之清水,捏着块磨锭。垂直均力轻重有节的打着圈。
慢慢磨研,墨汁变的浓稠,这才停下。
她眸色澄澈,吸满墨汁的狼毫很快勾勒出轮廓。耗时多日,宣纸上的雪团活灵活现,同沈婳上次在崔韫那边瞧见的一般无二。
做完这些,在用无胶白粉在画稿背部描绘纹路。好方便上棚。
“娘子。”
孙姨匆匆入内。稳重的面容上难免惊慌。
沈婳抬眸。看向她身后的倚翠。甩了甩泛酸的手腕。不乏打趣。
“正值新婚,老朝我这儿跑什么?”
倚翠面色一红,将门掩上。
孙姨面色凝重。
“如今外头私底下都在传一句话。”
沈婳笑意收了些许。
“我知。”
她不以为然,好似再说午膳吃什么那般随意:“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好赖不识,草菅人命。百姓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wEnxUemI.cc
梅雨季节,最是会落雨。
随着她这一声落,屋外狂风呼啸电闪雷鸣。
孙姨压下惊恐。却也清楚其中厉害。在见沈婳这般游刃有余的姿态,稍稍心安,也就没敢多问。
沈婳净手,又细细的抹上香膏。
“就和您说了吧,免得夜里整宿难眠,您无需挂虑。如今局势动荡绝不会轻易被平息,丰州只是个小地方,即便再小,也势必被卷入其中。”
这两個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见爀帝摇摆不定。衡州那边的官员被处以极刑。也不知期间发生了什么,他最后,选择保全姬妄。
行刑时。
周章平的妻子踉跄而来,再无往日的鲜活。发髻凌乱,瘦的枯槁。
她哭的肝肠寸断。
“摆平,就是这般摆平的?”
“这些人处死了又如何,幕后之人,皇家为何不揪?一座矿山,死了多少人?本命不该绝!闹的满城风雨,怨声载道,老天爷,您是听不见吗,为何还是轻飘飘掀过。我夫早亡,是他清廉!不是他活该!”
悲凉说完这句话,她承受不住的晕倒在众人眼前。
衡州百姓本就对此不满。明眼人都知,矿山一事没那般简单。当初这些官员被逮捕时,虽慌乱,可那仍旧丑恶不知悔改的嘴脸,可见身后有靠山。
他们对周夫人本就异常敬重,见此,这些时日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
哀者凄凄。
“我儿子大好年华,逃出了矿山,可还是死了,官府派人送了些粮食和银子,这是买一条人命,还是买我全家闭嘴?”
有不少人冲过去,红着眼质问。
“当初知府大人,无端入狱,衡州多少人跑去盛京求情。盛京那些大人物谁管了?人在牢狱为何没了?是谁动了刑?这些通通不论,却只会避重就轻,便是连解释都没。是!我们人微言轻,可要一个真相大白为何这般难!”
“今之为官,管钱粮收,却不管百姓死。可笑可笑!”
“真相?只怕这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人所为。不然,谁敢如此猖獗!我说为何这么久才下令。可见是有意拉长时日,以为时间久了,我们就忘了,便不会计较了。难不成,他还能自己罚自己么。如此的帝王,不把人当人。我看大祁将亡!”
委任行刑的是金仲的人,当即面上做不虞的眯眼。精明的亮光一闪而过。
“放肆!”
“本官顾念尔等家中办丧,不胜哀婉。可若闹事,却断然留不得。”
“来人,将这些闹事的全轰走,若有人还胡作非为,全抓了。”
百姓里头混杂了不少姬誊的人,时不时的煽风点火。
“要抓便抓,我就那么个儿子,再无亲眷,本就无甚留恋,还会怕你不得!呸!狗官。一窝子都是黑心的。”
“抓?反正不把人命当命了,不如在场的人,你全都砍了!”
民愤更重。衡州衙门上刻着‘明镜高悬’的牌匾被砸。
那场几月前被崔韫,金仲安抚下来的动乱,再次上演。
茗庭雅阁,茶香袅袅,氤氲一室。崔韫不疾不徐的煮茶,动作如行云流水。
不远处,姬誊同谢珣下着棋。两人议着正事,崔韫未曾多言半句。只半垂着眸细细去听。
“东窗事发,丑事毕露。天下学子最有风骨,万不耻舞弊一事。盛京有的乱了。”
“今正言直谏,则近死辱而远荣宠。一朝天子如何能避。”
姬誊温声道:“给通州,边境那边去信,求朝廷拨赈灾款。”
“只怕国库空虚。”
“总要逼一逼父皇他老人家的。”
给不出,是丢脸,不给,也是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