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的蛋黄,一口能吃两三个。不过林雪春不允许阿汀拿太多鸡蛋,来喂野小子。真正落进他肚子里的鸡蛋,差不多一天一个,牙缝不够塞。
“两个。”
望着无动于衷的一团瘦骨头,阿汀郑重其事,再掰出一根手指头,“三个,不能再多了。”
成交。
陆珣一骨碌做起来,粗野地抓住碗,咕噜咕噜便往嘴里灌。这幅潇洒的姿态,让阿汀联想到现代流行的话语:只要我喝得够快,苦味它就追不上我。
也让阿汀更确定,他听得懂她说话。
鸡蛋。
他用小臂抹抹嘴巴,伸手要他应得的。
满脸的灰尘泥泞,绝对的理直气壮。要是王君在这儿,又要哇哇大叫,这家伙这么横?
阿汀给他剥好的鸡蛋。两颗。
陆珣三两下咬得满口蛋黄,更加黄澄澄的眼珠瞪着她,要她快快补上最后一个。
“每天只能吃两个鸡蛋的。”
阿汀递给他一颗奶糖,白蓝色的漂亮糖纸,上头寥寥几笔,勾画着一只灵动的小兔子。
这是王君送给她的,半罐子兔子奶糖,作为老虎帮老大位置的传承物。
陆珣抛石子似的来回抛着糖,黑猫凑过来,两个相依为命的生物一块儿嗅嗅舔舔,闹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纸不能吃,要吃里面的糖。”
阿汀远距离教他:“这样把纸剥开……”
陆珣没有耐心,眉头一皱手一扬,手里小小的东西丢到屋子尽头去。
“啊……”
阿汀轻微而失落地说了一声:“我很喜欢的。”
喜欢。
这个词陆珣好像是明白的,耳尖再次抖了抖。他佯装睡觉,掀开一点点眼皮,看着阿汀蹲在破旧的橱柜边,手臂探进去,细细的摸索。
与此同时,林雪春和王君妈回到自家小院。
“老天睁眼给报应,想想就好笑。”王君妈笑得合不拢嘴,边说:“磕哪儿不好?正正好好是门牙,藏也藏不住。县城医院都没法子,她不是最爱打扮的么,看她以后怎么出来见人。”
林雪春也笑死:“四十二的女人,女儿今年十五岁了,自己给自己平地绊倒,还有脸喊娘。”
“那一声厉害的哦,全村得听着吧?”
两人对视,又是一阵大笑。王君妈掐着腰,笑过之后不禁为林雪春操心,“雪春,你那偏心公公明个儿回来。你小心着,宋菇铁定把这事儿赖你头上。”
“她尽管赖。”
“话不是这么说,你公公那人……”
老宋全名宋建党,是改过的名,今年八十有六。
年轻时候吃苦耐劳挣家底,老了依旧身体康健。他是脾气极大的一家之主,平日把宋菇这个老来女当做掌心宝,连宋婷婷都及不上一分半点。
林雪春闻言,不屑摊手:“青天白日这么多人瞧着,我一根手指头没有碰到她,她能赖我什么?闹就闹,大不了老娘不要着脸皮,坐在门口给他哭个三天三夜,叫大伙儿来评评理,究竟是谁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君妈无奈摇头,“你呀。”
“要怪就怪她女儿没本事,还眼红我家阿汀。”
林雪春撇嘴,凑巧瞧见自家女儿又在寡妇家里转悠,半肚子的不舒坦,“阿汀这丫头,原先最嫌陆小子又脏又臭。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这两天老眼巴巴往他的房子里钻,闹得比亲妈还亲。”
“还怕阿汀忘了你这个亲妈不成?”
王君妈笑道:“阿汀现在水灵,读书又好,但性子比从前静了很多。说来你别气,我家君儿还说阿汀怎么有点傻乎乎的,成书呆子了。”
“陆小子没爸没妈怪可怜的,难得阿汀愿意亲近他,他也肯吃阿汀的饭菜。小孩子家家多点玩伴儿,不比成天傻瞪眼好么?”
听着有几分理儿。
林雪春半生泼辣,但拿好声好气讲道理的人毫无办法。她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不过还是觉着,十来岁的姑娘和野小子混在一起,容易坏名声。
故而同王君妈又商量几句,暑假两个月,想让王君那帮孩子带着阿汀玩。
“这感情好。”王君妈欣然答应:“孩子玩玩闹闹身体好,阿汀功课好,没事再教教君儿。”
“不是事儿!”
林雪春一口答应,旋即吊着嗓子叫道:“阿汀,回家烧菜吃!”
尝过宝贝闺女的好手艺,她彻底不碰锅碗瓢盆。
屋里的阿汀拍拍手,又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只找到中午被陆珣扔掉的药膏。
“糖不见了。”
“我得回家了。”
她有点儿失落,却没对他发脾气。一如既往地说‘我明天再来找你’,而后犹如一抹跳动的阳光,消失在门外。
完全走了。
黑猫很舍不得阿汀的样子,喵呜喵呜地小声叫。陆珣面上无动于衷,翻身背对着门和猫。
摊开手,手心一粒小小软软的兔子奶糖。
静静躺着。
作者有话要说: 陆珣:你们别急着骂我,我没丢呢!!
前方高能预警:我!要!烧!菜!了!超!好!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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