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
十月十一,内阁偏殿
时辰已经不早了, 要上朝的大臣们都赶向了乾清宫。
张起麟跪在冷硬的地砖上, 听着窗外越来越稀少的人声, 胸腔里的心跳已宛如擂鼓。
四阿哥还坐在窗前的软椅上, 身姿笔直,窗外映进来的阳光在他的身侧照出一道暗影, 显得整间宫殿都十分昏暗。
同样跪在地上有一刻钟的张保,终是先忍不住开了口,“主子, 奴才知道您现在一定心急如焚。可是, 眼下您身在宫中,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不管您多么焦急, 您都不能冲动啊。这万一要让其他人察觉了, 别说救苏公公, 只怕咱们王府都要保不住了。”
“是啊,主子,张保说的没错,”张起麟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跟着进言道,“劫持苏公公的人,到底什么目的,咱们还不知道呢。依奴才看,苏公公也未必就有危险。再说,苏公公是多聪明的人啊, 那帮绑匪撞到他手里,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张保、张起麟一连串的劝解之后,四阿哥依然不发一语,整个人面无表情地淹没在晨光里,宛如一座木刻的雕像。
上朝的时辰眼看就要到了,两位张公公此时都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求主子以大局为重,求主子以自身安危为重……”张保也顾不得其他了,脱下帽子,一个头接一个头地磕在地上。
张起麟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只能效仿张保,两人比着磕头,昏暗的宫殿里一时只能听到“砰、砰”的撞地声。
四阿哥慢慢闭上眼睛,烧伤的手腕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痛了。确切的说,他从听到苏伟被人劫走,生死不知后,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窗外一声鸟鸣略过屋檐,树叶上的露珠慢慢滑落。
不知是不是错觉,不远不近的地方突然一声枪响,四阿哥猛然睁开了眼睛!
两位张公公也听到了这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内阁离宫中的火器房并不远。
“主子!”
张保最先注意到了缓慢站起来的四阿哥。
两位张公公也顾不上青紫的额头,都赶忙爬起来上前。
四阿哥站起了身,眼中好不容易有了几点光芒,“张保带着我的令牌出宫,告诉傅鼐先从吉盛堂查,如果不是苏培盛生意上的对手,那就是朝里的人了。”
“是,”张保双手接过令牌,片刻不敢耽搁,径直躬身而退。
“我们去上朝,”四阿哥看着眼前的一片虚空,刚要迈步,天地突然一转!
“主子!”
张起麟眼疾手快地扶住四阿哥,四阿哥却是站也站不住,撑着张起麟的手臂,才勉强挪回了软榻上。
此时,日精门外
朝上的大臣宗亲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时不时地往甬道尽头扫上两眼。
胤祥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他四哥,想了想,还是走到了众人视线的聚焦处。
“八哥身体大好了?”
八阿哥很长时间没上朝了,今天突然出现在宫里,不免让很多人惊讶。
不过,近些日子,万岁爷与八阿哥的关系确实缓和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太后去世的关系,万岁爷不久前下旨恢复了八阿哥的银俸,还派了内臣去关心八阿哥的身体状况。
“多谢十三弟惦记,”八阿哥还是一如往常的面上带笑,“这阵子恢复了一些,今儿趁着精神还不错,进宫来向皇阿玛谢恩的。”
十三阿哥客气点头,一旁的十阿哥又看不下去了,阴阳怪气地道,“要真关心兄弟,没事儿就去府上看看。要是压根不关心,又何必在人前装模作样?”
“胤誐!”八阿哥瞪了十阿哥一眼,十阿哥撇撇嘴不再吭声。
胤祥也懒得去跟十阿哥分辨,正想转头走开,八阿哥又突然问道,“今儿怎么没见到四哥?”
“四哥昨天在内阁忙了一夜,估计要耽误一会儿。”
胤祥打量了几眼八阿哥的神情,八阿哥却并没有显出什么情绪,只轻巧地点了点头。
早朝时间到,众宗亲大臣鱼贯走入日精门,十三阿哥却仍然没有看到四阿哥。
太监鸣鞭后,康熙爷端坐在龙椅上,视线一路扫到乾清门外,“怎么没见到老四啊?”
昨晚还与四阿哥一起在内阁商议军政的朝臣此时也都有些懵,胤祥刚想迈出一步,先替四阿哥寻个理由,门外就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四阿哥脚步稳健地走进了朝堂,冲康熙爷叩头行礼,“请皇阿玛降罪,儿臣一时贪睡耽误了时辰,险些误了朝会。”
大学士马齐见状从朝臣中走出,冲康熙爷一拱手道,“启禀圣上,雍亲王昨夜整夜都在内阁与朝臣议事,只怕力有不逮,这早晨才耽误了时辰。”
“是啊,皇阿玛,”胤祥也站出来道,“四哥病体初愈,辅一回朝就一夜未睡,身体上肯定有些吃不消,还请皇阿玛不要追究了吧?”
“臣子误朝实在有失体统,哪能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呢?”
“就是,昨晚在内阁有多少大人呢,又不是只雍亲王一个……”
朝臣间有了反对的声音,也有跟随马齐和十三阿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