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
三月十五,京郊猎园
苏大公公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跟那匹黝黑的骏马对峙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黯然落败,最后不得已地牵着自己的“牛犊子”与四阿哥一先一后地到了林子前头。
黑伟一声嘶鸣,扬起马蹄,对着草丛中窜过的猎物很是成竹在胸的模样。
苏伟瞪了那个占了自己的名字,还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畜生一眼,转头指着自己后头的“牛犊子”道,“我看这马四蹄踏雪,模样非凡,以后就叫踏雪!”
说完,对自己起的名字很是骄傲的苏大公公,冲四阿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负责养马的管事连连称是,末了,看了一眼那棕色蒙古马脚脖处一点稀疏的白毛,心下很是无语。若不是王爷在场,他真想领着这位公公进到马圈里去,看看那些真正四蹄踏雪的骏马是什么样子的。
这边,苏伟翻身上马,跟着四阿哥跑进了林子里。
还别说,踏雪虽然长的敦实矮小,但四蹄粗壮,跑起来并没有被黑伟落得没了踪影,相反速度均匀,还十分稳当,眼见着是个有长劲儿的。
到了林子深处,四阿哥勒住马缰,当先搭弓,瞄准了树后露出的一只鹿角。苏伟随后赶到,眼见着四阿哥的箭将要离手,连忙以手指抵到唇间,吹出了一声响哨。小鹿猛地抬头,在箭还未落下之时,飞一样地窜出了树丛。
“你故意给爷捣乱是不是?”四阿哥垂下手中的弓,回头瞪了苏伟一眼。
苏伟夹了夹踏雪的肚子,晃悠悠地走到四阿哥身边,“是你动作不够快,赖不着我。再说,这园子里的动物都是人养起来的,射来射去的有什么意思?”
四阿哥松了马缰,与苏伟并肩走着,嘴角带了一丝笑意道,“你就是气爷给马起了你的名字是不是?”
苏伟转头瞪了四阿哥一眼,扬着下巴道,“我回头给踏雪改名叫松禛,看你气不气?”
“松针?”四阿哥眯了眯眼睛,“挺顺口的啊,比踏雪这个烂大街的名字好太多了。”
苏公公鼓起腮帮子,四阿哥浅笑一声,拉住苏伟的手道,“好啦,爷是看到珍贵的东西就想起你了嘛,随口就定了黑伟这个名字。这样,爷让你骑黑伟,你过来跟爷共乘一骑,好不好?”
“不用了,”苏伟往松针的背上一趴,搂着马脖子别过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现在喜欢松针了,你那个黑伟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黑伟摇着脑袋,打了个响鼻,前蹄在草丛里胡乱地踩了几步。
“你凶什么?”苏伟转头冲人家吼,“你信不信我回头给你改名叫黑胖子——”
四阿哥起先还笑着听苏伟跟一匹马斗嘴,却不想黑伟原地踱了几步后,竟猛地绷直了后腿,“不好,快趴下!”
“我本来就趴着呢——”还没反应过来的苏公公话还未说完,几支利箭破空而来。
铛铛几声响后,箭钉在了四阿哥身旁的树干上,四面八方的草丛里传来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驾!”四阿哥甩开马鞭,没有理会还懵里懵懂的苏伟,兀自往林子深处跑去。
“喂!”苏伟直起身子,没能看到四阿哥的背影,却被草丛中猛然晃过的寒光闪了眼睛。
这一伙刺客无论是受谁指使,既能潜入王府猎园,就势必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这样分秒必争的时刻,没有一个人会对一个太监感兴趣,随着四阿哥的身影隐入丛林,苏伟四周瞬间陷入了寂静。
“你个混蛋!”苏伟红着眼睛冲树林吼,夹着松针的肚子往林子里冲了几步,又一咬牙关退了回来。对方人数不少,自己跟过去于事无补,他必须尽快找援军过来。
这一边,四阿哥骑着马在林子里左突右冲,他记得猎园的东北角堆起了很多山石,其中洞穴缠绕,到了那里他就可以下马躲到石洞中,在对方搜寻他这一段时间等待援兵。
背后时不时有箭矢破空而来,四阿哥全靠匍匐在黑伟背上,躲过一次次袭击。
草丛中掩藏的刺客也渐渐露了面目,俱是黑衣黑裤,面带黑巾,彼此靠着几长几短的口哨声互相联系。这伙人与四阿哥昔日接触过的刺客很是不同,他们更擅长隐藏、暗杀,下手狠决,目标明确。不是京城任何一路府兵侍卫的路数,他们应该来自民间。
此时,傅鼐带着的王府侍卫应该在猎园外围巡视,因为知道自己要与苏伟独处,所以没有贴身跟随。四阿哥伏在马上,脑中飞快地推测着这一伙人的行动。猎园外围尽是亲兵护卫,能如此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四周,就势必是早已潜伏在了猎园当中。但是,在他们来到猎园之前,园子里已经被王府亲卫检查了多遍。那么,他们是如何躲过亲卫的巡视?是有内奸里应外合,还是——
一个念头在四阿哥脑中倏地闪过,他猛地勒住缰绳,侧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无论是不是有内奸,整个猎园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东北角的山石堆了。自己若当真跑了过去,才是正好中了人家的瓮中捉鳖之计。现今看来,只怕在建造猎园之时,这伙人就冒充工匠潜了进来,完工之后,便躲在山石堆里等着自己前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