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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五年
九月初八,毓庆宫
太子独坐在廊下摆棋,一阵微风吹过,小初子将手中的斗篷展开披到了太子爷肩上。太子冲小初子笑了笑,又捂住嘴唇咳了两声。
“殿下,”侍卫统领卫敏迈进院门,冲太子俯了俯身,“万岁爷已经定下北巡日程,托合齐大人的意思,想借着圣上离京的机会,与朝中僚属通通心意,好方便日后行事。”
“老四的事情才刚过,”太子慢慢落下一枚黑子,“京中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呢,不急在一时。”
“可是,”卫敏略一踌躇,低下头道,“雍亲王中毒一事,虽说可能是八阿哥有心挑拨,却也证实了雍亲王与八阿哥一样,对殿下暗藏的实力都有不小的了解。托合齐大人担心,咱们若不早做准备,迟早会有腹背受敌的一天。”
“本殿知道托合齐的用心良苦,”太子执着白子迟迟未下,“老八费劲心机地摘掉胤禛的面具,为的就是让我们两个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如今想来,当初邵干府上的那名奸细,也确实让我心惊。不过,今时不容往日,”白子被落到黑子旁边,“本殿就算要防备胤禛,也断不能让老八逞了心意。更何况,无论是胤禛还是胤禩,都不过是握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而已。没有本殿与臣子勾结犯上的实证,量他们也不敢冒着陷害太子的危险,对本殿怎样。”
“殿下,”卫敏皱起眉头,上前一步道,“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托合齐大人也是希望为您尽早打算,毕竟,万岁爷已经年老——”
“皇阿玛春秋鼎盛!”太子转头瞪了卫敏一眼,卫敏身子一僵,立马俯身下跪。
“索相势败已是前车之鉴,”太子收回目光,“本殿知道托合齐的忠心,只是本殿的实力大不如前,行事须得万分小心。眼下,本殿与胤禛、胤禩渐成三足鼎立之势,皇子间局势稳定下来,于本殿也是件好事儿。就烦托合齐多多安抚,让众人忍耐几时。待时机成熟后,再行筹谋。”
卫敏抿了抿唇,犹疑片刻后,终是俯身行礼道,“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回禀托合齐大人。”
看着卫敏退出宫门,胖小初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太子微微弯了唇角道,“上位者从来都难顺心而为,身不由己的例子比比皆是。有些时候,本殿也很疑惑,这个世间最难随心所欲的位置到底有什么好争的……”
雍亲王府
东小院里,苏公公很没形象地趴在榻子上看账本,时不时地因为某些高额进账傻笑两声。
靠在榻子另一头的四阿哥,颇恨铁不成钢地放下手中的古书,敲敲苏伟的小腿肚子道,“爷平日里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了?挣几两银子就高兴成这样?”
“赚银子不高兴还有什么可高兴的?”苏伟蹬了蹬腿,“这说明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比你攒私房钱的法子光明正大多了!”
四阿哥眉毛一竖,伸手拍了苏公公屁股一巴掌,“爷都把账本交给你了,你还冷嘲热讽的!”
“你少骗人了,”苏伟腾地坐起来,“你给我那本帐根本就不全,你肯定还有其他的!”
四阿哥闻言一愣,有些讪讪地道,“爷在外面办正事儿,总得有开支嘛。”
“切,”苏伟转过头,重新趴回榻子上,“我才不管你呢,你做你的贪官,我做我的奸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四阿哥哭笑不得地噎了半晌,转而捅了捅苏伟的腰道,“对了,你跟爷说说,你跟乌喇那拉氏计划了什么?突然让爷跟福晋保下她的命,到底是打了什么算盘?”
“你放心,”苏伟蹭了蹭脚丫子,“就是后院女人的小巧,不会耽误你的大事儿的,我可没毒杀皇嗣的胆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傍晚,福晋院中
诗瑶听了传话小厮的报告,点点头后向屋内走去。
内厅里,福晋捻着已许久没有拿在手中的佛珠,跪在佛龛前,默诵法华经。诗瑶站在一旁,静等福晋念完。
“家里传回消息了?”福晋缓缓睁开双眼,语态清冷至极。
“是,”诗瑶福了福身,“家里派人来报丧,大夫人染了急病,昨晚上去了。今早上屋内几个丫鬟,并厨房师父、杂役一共十二人,都因没伺候好主子,各自发落了。”
福晋身子一晃,没有言语,只闭上眼睛,默念了几句佛号,才搀着诗瑶的手臂慢慢起身,“长嫂身体本来就不好,派人给八贝勒府送个儿信。嘉仪这个做女儿的,怎么也该哭一哭,尽尽孝心。”
“福晋说的是,”诗瑶抿了抿唇,随即有些犹豫地道,“不知王爷是怎么打算的,为何突然放过八爷府的那位呢?说起来,她才是罪魁祸首。”
“王爷应当有自己的谋算,”福晋被诗瑶扶到榻上,脸色已惨白如纸,“好在兄长几个没受牵连,能有此结果,我也没什么好强求的了。”
“主子身子不好,不要一直为这些事操心了,”诗瑶为福晋盖上毛毯,“弘昀阿哥年纪小,福晋就是为了孩子,也得多顾及自己的身体。”
福晋微微点头,向后靠在榻上,沉默了半晌后,才缓缓地吐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