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
二月初,京郊大粮庄
日头到了晌午,苏大公公奇形怪状的菜包子总算上了笼屉,还未出锅时,院外响起了马蹄声。
张保跳下马车,指挥着庄户们将几框新鲜的瓜果搬进小院里。
苏伟蹙着眉头探出个脑袋道,“你怎么又来了?我这儿什么都不缺!”
“主子吩咐我来的,”张保瞪了苏伟一眼,举步迈进热气腾腾的厨房,“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烟熏火燎的?”
“蒸包子呢,”苏伟一手叉着腰,一手拍着胸脯道,“本公公亲手摘得菜,亲手活的面,亲手拌的馅儿,张公公你有口福啦!”
张保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冒着浓烟的笼屉,犹如战场的灶台,果断拒绝道,“多谢苏大公公的美意,咱家吃过饭了。”
苏伟蓦地沉下脸色,扁起嘴,张保往外蹭了两步道,“南边供上来的瓜果,都挺新鲜的,主子让给你送来。另外,年侧福晋昨儿个进府了……”
“哦,”苏伟眨巴眨巴眼睛,很没诚意地应了一声,转头对小英子道,“快半个时辰了,起锅。”
张保抿了抿唇,在原地踱了两步道,“我都来了好几趟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带给主子的?”
“没有,”苏伟偏着身子,盯着起锅的笼屉。
“那信呢?”张保上前一步,不依不饶。
“没有,”苏伟躲开,一脸不耐烦。
“那,总有点东西!”张大公公快要爆发了,他来送过几次东西了,每次空手回去,主子的脸都要黑上好几天。
苏伟转过头,盯了愤慨状的张保半晌,随意地一指笼屉道,“就带点包子。”
傍晚,四阿哥回到府里,晚膳的餐桌上多了一盘造型奇特,颜色诡异的菜包子。
“这是,苏公公特意让奴才给您带回来的,”张保躬着身子上前道。
“是他自己做的?”四阿哥伸着筷子捅了捅,一股碧油油的菜汁流了出来。
张保干干地咽了口唾沫,垂首道,“是,苏公公自己摘的野菜,自己活的面,自己拌的馅儿,小英子给您挑的这几个,也都是苏公公自己包的形状。”
四阿哥缩回筷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除了包子,还说什么没有?”
张保与一旁的张起麟对视两眼,低下声音道,“那倒没有,苏公公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缺,不用总去送东西了——”
“啪”地一声响,四阿哥将筷子摔到桌上,扔下一桌子的菜,气哄哄地进了书房,一阵咔哧咔哧地快速摩擦声随即响了起来。
张保与张起麟面面相觑,紧忙着跟了进去。结果,越拧越乱的四阿哥把那十二面的怪异骰子往桌上一扔,举起椅子就要往下砸。
“哎哟,主子!”张保见状慌忙拦住,张起麟冒着手被砸折的风险把骰子抢了出来,“主子,苏公公临走时说了,暴力打开的不算!”
屋里总算安静了下来,四阿哥面色沉郁地靠在榻子上,张保、张起麟相继退到外厅。
“我说你也真是的,”张起麟探头看了看屋里,压低声音道,“那么实诚干嘛?苏公公什么都没说,你不会自个儿编两句啊。”
“怎么编啊,”张保瞪着桌上那盘丑包子道,“苏公公平时跟主子说什么,我怎么知道?”
“要说你这人,脑袋真不开窍,”张起麟捧着胳膊道,“有什么不好编的?无非就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啊。现成的摆在那儿,你都不会说!”
“那下次你去!”张保瞪了张起麟一眼,复又皱皱眉头道,“主子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惹着气了?”
“唉,还能怎么,”张起麟转身蹲到墙角,“今儿在内务府,碰上直郡王和八贝勒了。一天的口蜜腹剑下来,不憋着气才怪呢。”
张保闻言也叹了口气,桌上的菜都没动过,屋里又响起咔哧咔哧的摩擦声。
“主子,”张保端着托盘进来,四阿哥靠在榻上,一顿一顿地转着魔方,倒是比刚才冷静了很多。
那盘怪异的菜包子又被放到了炕桌上,伴着一碗小米粥,两碟小菜,“主子,您白天吃的就不好,晚上怎么也得用一些。”
“知道了,你们出去,”四阿哥闷闷地应了一声。
张保躬了躬身,又退去了外厅。
四阿哥瞥了一眼托盘,又看了看手里的魔方,最后憋着气拿起个五角的菜包子。
其实,苏大公公的菜包子虽然看起来对不起观众,但味道倒真没那么难吃。四阿哥咬了几口,还挺下饭,就着小菜喝了半碗小米粥,又拿起第二个,结果一口下去,差点崩碎了牙。
一个圆圆的糖球被四阿哥吐了出来,咬碎的一半露出半截纸条。四阿哥征愣着把纸条拿出来展开,一个傻气的笑脸后跟着一句话,“我的包子好吃!”
京郊大粮庄
入夜,繁星朗朗。
苏伟与小英子并肩坐在屋檐下,裹着皮袄,啃着地瓜。
“师父,我不明白,”小英子缩着肩膀,哈了哈手道,“你有话就直接让张公公带呗?干嘛那么费劲地塞包子里啊?”
“你懂什么,这叫情趣,”苏大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