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
四爷府
西配院由四间小院组成,宋氏与大格格住在北边第一间,院子里摆着不少花草,尤以杜鹃为多。一颗成年的梨树长在院子东北角,伸长的枝桠刚好掩在大格格卧房窗子的上头。
茉雅奇趴在窗户前,一脸好奇地看着东耳房敞开的大门,心里莫名地发紧。冯嬷嬷被两个人架进了屋子,额娘身边的几个丫鬟也跟了进去,片刻后一盆脏水被泼到了台阶下。
宋氏脸色冰冷地坐在堂上,屋内侍候的下人们纷纷低头敛目。大侍女漾儿脚步轻缓地迈进屋门,向宋氏一俯身道,“小主,已经给冯婆子上过药了,她非要给您叩个头再走。”
“我不想见她,让她赶紧走!”宋氏侧坐着身子,语态透着怒意。
漾儿抿了抿唇角,垂首道,“奴婢也想直接赶她走,可她说她有几句话一定要告诉您,是关于大格格的,十分紧要。”
宋氏颔眉微思,缓了口气道,“让她进来。”
“是,”漾儿俯身领命,着人架着冯嬷嬷进了屋子。
“主子,”冯嬷嬷惨白着脸,瘫在地上,“奴婢给您磕头了。”
宋氏撇开头,微微闭眼,“你有什么话赶紧说,现在告罪认错也于事无补了。”
“奴婢知道,”冯嬷嬷哆嗦着撑起身子,“奴婢鬼迷心窍犯下大错,不敢再求小主原谅。但是奴婢伺候了小主、大格格这么多年,临走之前有几句话一定要告诉小主。”
“你且说,”宋氏轻捏着手绢,抿了抿唇鬓。
冯嬷嬷咬了咬嘴角,向前膝行了几步,压低声音道“小主,请小心那个苏培盛,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往大格格身边靠。”
宋氏微微一凛,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冯嬷嬷。
冯嬷嬷慢慢地垂下头,继续道“前几次在庄子里,您不在,他三番四次地背着奴才勾大格格出去玩。大格格年幼,听信苏培盛的妄言,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奴婢的话。奴婢是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一直在中间拦着。这次奴婢犯下大错,被银子迷了心窍,受罚被赶出府都是罪有应得。但奴婢还得跟小主说一句,要不是那个唐五出言迷惑,奴婢是全没有这些心思的。而那个唐五,平日和那帮公公走得最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请小主思量。”
四阿哥由皇宫回到府邸时,院子里十分安静。过往的奴才都低眉敛目,轻手轻脚,有得成排成列地捧着包袱往排房那儿走,有得挨个屋子进进出出地记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四阿哥微蹙着眉头问迎上来的张起麟。
“是福晋下的令,”张起麟眯缝着眼睛,微微躬□子,“让奴才们清点各个屋子的用具,看有没有鱼目混珠或是丢失的。”
“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要清点?”四阿哥举步迈进书房。
张起麟由后跟着,回禀道,“是大格格身边的冯嬷嬷,私卖大格格的首饰被查了出来。福晋动了气,让奴才们清查各个院子,看还有没有干这种勾当的。”
“冯嬷嬷?”四阿哥挑了挑眉,随即抿抿唇角,“苏培盛呢?”
“苏公公去排房那边儿了,好像去给大格格挑嬷嬷了,”张起麟答道。
四阿哥点了点头,“爷去福晋那儿一趟,你让苏培盛回东花园等我。”
“嗻,”张起麟领命而下。
傍晚
东小院静逸而安宁,带着秋日凉意的晚风卷过荷花池吹起了淡淡的甜意。后院茂密的枣树已经染了嫩黄,一些提早落下的叶子在地上铺了软软的一层,苏伟没有让人清扫,而是直接铺了毡子在上头,美名其曰贴近大地。
四阿哥走进后院时,苏伟正仰头看着夜空,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悠闲得很。
一双蓝漳绒串珠尖底靴走到身旁,苏伟偏过头咧嘴一笑,“主子。”
四阿哥皱皱眉头,俯身坐到苏伟旁边,“都入秋了,还这么躺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不会的,”苏伟坐起身,跟四阿哥肩并肩,“毡子下面有很厚的叶子呢。”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伸手摸摸地上的毡子,语态随意地道“冯嬷嬷的事儿是你做的?”
苏伟啧啧嘴,“也不算全是我做的,我就是找人给她提了个醒,她就自己钻进去了。”
四阿哥偏头瞅瞅苏伟,“你倒是越来越胆大了,陷害人的事儿做的这么光明正大。”
苏伟扁扁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父女俩!茉雅奇的脾气再让那个嬷嬷约束着就要磨没了。以后真要扶蒙,不是等着受欺负吗?”
四阿哥弯了弯嘴角,缓了口气,后撑着身子看向漆黑的夜空,“扶蒙一事痛的是女儿家,伤的是男人心。谁陈帝子和蕃策,我是男儿为国羞。纵然千般不忍,也不得不做,为的不过是百姓安居。”
苏伟眨了眨眼睛,仰躺到毡子上,“我知道你一腔雄心,你要怎么做,我都支持你的。扶蒙一事,一朝内无法清议,我懂。”
四阿哥转头看向苏伟,笑了笑,低身躺在苏伟旁边,“其实,有时候我倒想自己生在乱世,横刀立马为君策,驱逐胡虏海内清!”
“这个我能接,”苏伟一个挺身做起来,“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