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时,西海红·龙让他什么也不要问,因为她什么都不能答。真君便一直绝口不提,如她所愿地沉默下来,直到敖灼姑且算是养好了伤,即将离开昆仑山返回西海,他相当一段时日见不到她了,这才终于开了口,第二次想要为她开启太虚玄光鉴。
——可他明明就该知道,这句话问出口,就已经是在为难敖灼了。
“……二爷何必明知故问呢?”
先前对弈时,真君惯例让敖灼执黑,也不知道是他有意相让还是当真心不在焉,最后的胜者便是西海红·龙。她与真君下棋一向是互有胜负,临别之前能多赢这一局,显然让敖灼心情不错,声音里都带着一点不紧不慢的笑意。
“要是我未成年之前,看了也就看了。如今我长到这么大,才在二爷跟前好生丢过一回脸,明知你心有疑虑都不肯让你问出口了,又怎么能让你再去预见我的命数?万一以后还有更不争气的模样,还是被二爷看了去……”
西海红·龙故作苦恼道:“我怎么好意思再回来见你啊?”
显圣真君便顿了一顿。
可他这样体贴细心的性子,这一次竟没有就此打住,反而又轻声问了一句:“所以是八百岁之后,三公主才发觉自己的龙珠……”
“二爷。”
西海红·龙神情不变,只是微微提高声调打断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到此为止吧,不要问了。”
她一向顽劣,再正经严肃的话也能说得不甚着调,偏偏这一句话出口的时候,夹杂着一点云淡风轻的笑叹,好像不必动用玄光鉴也看见了自己往后要走的路,更是做好了义无反顾的准备。
于是显圣真君再也问不出一个字。
他低下头,继续捡起了棋子,一黑一白在他手下泾渭分明。直到最后一颗白子落进棋盒,一场博弈全然收场了,显圣真君才听到对面的红·龙又唤了一声:“二爷。”
真君眼睫一抬,目光像是从山顶流淌而下的清泉,润物无声地滋养着对面的龙女。
龙女被他这样看着,唇边笑意便积攒得更深。
“……你且放心。”
她眼中透露着一丝莫名所以的了然,口中却故意道:“我是回家欺负阿玉去了,可不是要送上门被谁欺负。只要真君大人别封山闭殿,要不了多久,我这红·龙自然就会再来拜访了。”
——早去,便也会早回,所以你不要担忧。
无论如何,我总会再来见你一面。
真君听着她的弦外之音,看着眼前托腮而笑的红·龙,半晌,终于也学着她先前的动作,摇头笑叹道:“如此,杨戬便恭候三公主大驾。”
他们默契地略过了玄光鉴一事。
等到下界搜罗美食的哮天犬拎着大包小包回来,连小魔头回到西海以后的点心分量都备足了,也不知道他家主人与敖灼有过这样一场暗潮涌动的交谈。
翌日,神宠陪着自家主人站在真君殿正门,目送小魔头腾云而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哮天犬才准备劝主人回去调息。
——真君替敖灼补愈内丹极其上心,对自己的伤势却有忽视之嫌。明明两个伤患每日一起用药,也时常互相监督着打坐入定,可小魔头都能回去祸害西海龙宫,不怕被人发现她的内丹曾经受损了,真君的灵力却还未恢复到巅峰之时。
“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主人能腾出手照料自己,三公主才不肯多留几日,急着要回家吧……”
哮天犬甚至冒出了这样毫无根据的猜测。
他使劲晃了晃自己的狗脑袋——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直觉,可哮天犬就是知道不该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仿佛说出来就会换回谁的一声叹息似的。神宠只好先晃散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才看向自家主人。
可这一转头,他发现真君的视线竟穿过万丈灵光与祥云,径直落在昆仑绝顶之上,眼底微有波澜,居然让哮天犬错觉自己看见了几分挣扎之色。
神宠心底一跳,原本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变了个样子:“主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真君收回目光,转身之际留下的一句话,温和平静得一如从前,任谁也听不出什么不对。
起码这死心眼的神犬抓了抓头发,便被轻而易举地糊弄过去了,屁颠屁颠地只管追上自家主人,再想不到要多追问几句。
而全天下最擅长逼问显圣真君的敖灼,却什么也不必再问。
——早在他向她征求开启太虚玄光鉴的允准时,西海小魔头便已经明白,自己之于杨戬的意义,终于不再只是相识多年的知己好友,来日执掌一方的水脉之主,抑或是需要他看顾守护的茫茫众生之一……
因为他担心自己护不住敖灼了。
肩负三界亦能从容不迫的显圣真君,之所以想要替敖灼占命,究其根本,是因为岭山郡一役后,他不能再把敖灼的生死押在自己的“拼尽全力”上。
他不想再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就像是岭山郡幻梦里那个娶敖灼为妻的真君一样,眼前这个杨戬也想要拨开敖灼所行之路上的迷雾,与她的劫数争锋相对地拼杀一回,处处反其道而行之,如此逆天而为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