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红·龙虽然是不消停的性子,但从不是拎不清的脑子。
依据敖氏真龙的规矩,她成亲后便正式领受职司,被天庭敕封为岷江水神,封地紧挨着灌江口,建造水底龙宫时聚齐了四海的能工巧匠。若非水神位阶低于一海龙王,各项用度都不能逾越得太过分,族内亲长险些就要把岷江龙宫建成了水中的凌霄宝殿。
那般兴师动众的架势,成箱成箱的宝贝从四海流水般汇入岷江,建成时更是举族到贺,简直是重演了一遍当年敖灼与杨戬大婚时的阵仗,浩荡龙气凝于江面,久久不散,唬得沿江百姓叩拜不止。
连天界仙家看了都无不咋舌,感慨着西海敖灼真不愧是四海敖氏的小祖宗。
小祖宗自己也很领情。
——这么条与天同寿的红·龙,十年百年也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她却能耐得住脾气,十日住杨府,十日住龙宫,两个地方轮换着宠幸,多耽搁一天都不肯,委实是很雨露均沾。连带着让显圣真君和哮天犬都只能陪她折腾,十日住地上,十日住水里。
眼下,就是他们按例住在灌江口的日子。
水神频繁登岸,倘若有人较真的话,也能安她一个越界之罪。只是因为显圣真君的缘故,灌江口自古以来便没有供奉过别的神佛,久而久之竟也可以算作是杨戬的封地。如今他和敖灼做了名正言顺的夫妇,诚如杨戬从前所说的,这便是天下间最“同心同意”的关系了,灌江口又正坐落在岷江岸上,以敖灼的本事,总不至于隔着几步路就看管不住这滔滔江水。
凌霄宝殿上的那位想来也没有那么空闲,连人家小夫妻每隔十日在何处安家都要过问。
不过水神执掌一方水脉,职责重大,不可久离封地。而西海小魔头别的如何先不说,正经事上倒真的是不曾马虎,成亲后便鲜少和从前一样上天入地地乱跑了,回四海探亲时竟也记得掐着时日返程。
由此便可以想见,岷江水神如今是怎样的尽忠职守。
而在这一点上,显圣真君也真不愧是敖灼的夫婿。
“我长守岷江,二爷却始终厉兵秣马,哪里有妖魔作乱你便要往哪里去。”西海小魔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原本没什么,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毕竟再不会有人比敖灼自己更清楚,她的夫君,肩上到底担负着什么。
——这世间,谁都能够偏安一隅,清闲度日。但这些寻常安稳的人群里,永远不会多出一个杨戬。
显圣真君受天下生灵敬奉,便不会有一时一刻的辜负。哪怕已经娶了妻,成了家,他也未曾有一日放开过手中的三尖两刃刀。
有时事出紧急,这人原本还与敖灼在一处下棋呢,等她寻些零嘴回来的功夫,就发现无端端地不见了夫君,棋盘底下却压着一张他告知去向的留书。若是捏个传音符过去细问,说不定显圣真君已经到了十万八千里开外,直要与日后那位齐天大圣一较高下。
而西海红·龙明知显圣真君就是这样自讨苦吃的人,也还是嫁了过来,时至今日便不会为了这些与他抱怨。
因为她自己也是一样。
——如今的岷江水神,哪怕知道真君是要出去斩妖除魔,归期不定,前路更是凶险,也再不能不管不顾地跟上去做他的小尾巴,闹着要与他天南地北,再陪他并肩而战了。
她也有自己的责任要担。
岷江水族,沿岸百姓,许许多多依仗敖灼而活的生灵,正如那些翘首以待真君搭救的人一样,也望眼欲穿地等着水神守卫,盼着红·龙眷顾。
傲气了一辈子的西海小魔头,同样不会让手下这一亩三分地出现纰漏。
“……可二爷总该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小魔头被丈夫握住了手,就像是被戴上了一副柔软的镣铐。她姑且没有挣脱,却也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凝望着真君的时候,一字一句也像是柔软的剑刃。
“你曾说,再不会瞒我骗我了。”
显圣真君的手突然一紧,又在下一瞬立刻放松,像是担心握痛了她。
那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敖灼不让夫婿多饮,拜堂之后的喜宴,真君果然就没有放开酒量,只是向前来道贺的众多亲朋敬过酒便罢了。有向来贪杯的好友迎上前来,拽住了人就不肯放,扬言要与他不醉不休,真君也都笑着告饶了。
“等会儿总不好一身酒气去见她。”
真君只眉眼温和地说了这一句,便引得众人齐齐一愣,而后朗声笑开,放下酒杯,转而变着花样地打趣起了新郎官。
倒是四海敖氏那边有些不依不饶。
出乎意料的是,领头的居然不是西海白龙,而是东南北三海的龙族子弟。
他们倒不是故意要闹洞房,只是西海小祖宗出嫁,虽然不是人人都像敖玉那般剜心剔骨似的难受,但也实在是很不舍,再看显圣真君就未免觉得不太顺眼了。
——敖灼号称“打遍同辈无敌手”,当真是她一人一剑亲手闯出来的名声。在场这些堂兄堂弟们,就没有一个逃过了她的魔爪,三不五时便要被这小魔头蹂·躏一番,打都要打出感情来了,何况他们原本就手足情深。
再者说,他们这些人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