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来,西海红·龙在族内称王称霸,饶是四海敖氏再如何的同气连枝,可眼看着龙王龙后把这个小姑娘齐心合力惯成了小祖宗——西海也就罢了,其余三海看重敖灼也几要胜过亲生子女,这般独一无二的荣宠,要说不曾引起旁人的好奇与窥测,也实在是谎话。
掌珠便是铁证。
但凡不是个傻子,只要看过敖灼的本命神剑,便该知道四海龙王为她花费了多少心血,其间爱重简直不言自明,只差把“娇宠无度”四个字刻在敖灼的脑门上了。
就连素来把妹妹当做心头宝的敖玉,在掌珠长成之后,都曾抓心挠肝了好一阵子。
他倒不是嫉妒阿灼能得此神兵利器。成年礼上,西海龙王虽不能当场变出第二柄剑胚,却把自己从前的佩剑长息亲手交给了敖玉,那也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剑——若非掌珠的主人强得出了格,单以兵器本身而论,长息不敌掌珠是真的,但也不至于逊色得近乎云泥之别。
而这才是敖玉心中懊恼的原因。
他早知双生妹妹天资强悍,却不知道已经强悍至此,连本命法器都被她活生生养成了四海至宝,一朝出鞘,竟能压着天下水族的兵刃都为之俯首,惶恐之意不言而喻。
“难怪啊……”
敖玉也曾自以为恍然大悟。
难怪叔伯们要辛辛苦苦地为阿灼铸剑,自家父王更是不惜以心头血融入剑胚,这才终成掌珠。若非是这般汇聚四海之精的神兵,哪里配得上不世出的西海红·龙?
——又哪里撑得住她源自祖·龙的磅礴真元?
这让与她同胞而诞,却处处比不上妹妹的敖玉怎么能不失落?
竟连长息都像是被他连累了似的,在掌珠惊世的剑光之下黯然失色。
可是被蒙在鼓里的小白龙又怎么会知道,自敖灼出生的那一日起,便注定了她这一生都非其他龙族可比。与她融为一体的那半颗龙珠,好比是记载凡人寿数的生死簿一般,早早便为敖灼写好了开始与结局。
——将将出生就要夭折的小红·龙,自身龙珠虚弱至极,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其吹散,连亲生父母的同源灵力都不能帮她凝实这颗内丹。唯一的办法,只有借助血脉源头的祖·龙真元,为其稳固根基,强行续命。
但偏偏就是这救命的半颗龙珠,也是一早就种在敖灼身上的催命符。
毕竟,借过来的真元,总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四海龙王龙后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得很好,甚至自以为瞒过了敖灼本人。他们小心翼翼地骗着,哄着,从不敢让敖灼发现,她这样傲骨纵狂的孩子,竟连活着都像是欠债一般,到了要清算的时候,便是要把一切都推回正轨。
而一旦归还了祖·龙真元,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敖灼了。
亲长忍住了满心的悲伤与酸涩,却捧出了满腔的温柔与纵容,想要把龙族漫长无际的生命中该有的一切,在最短的时日里统统送给阿灼,让她的一百年便能比得上旁人的千千万万年,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与苦痛。
敖灼便也一直装作自己被瞒过了,骗过了,在如海爱意里肆意而活。
在天下人眼中,西海小红·龙只是侥天之幸,如此差强人意的身子竟也撑了下来,以至于后发先至,年岁渐长之后,族中上下再无人可与她争锋。
“自我出生以来,四海之内,父辈兄姐无不厚待有加,任凭是什么奇珍异宝,都不过是我探囊可取的玩物。便是凌霄宝殿之上的那位,因我这胎投得甚好,若是不想水族生变,他也未必能奈我如何。”
眸如凝血的红·龙突然手腕翻转,漫不经心地挽出了一朵艳烈的剑花,手中神剑的名字便如她在敖氏的地位一般,乃是不容怀疑的掌上明珠。
“如二爷所见,我这般享尽偏宠的龙,一辈子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怕,只求闹得痛快,活得尽兴。若想渡我入道,代价总不可能便宜。”
她一点点看过面前的显圣真君,目光清正得匪夷所思,却偏偏游走得极慢,仿佛是用那双红眸勾勒着他的模样,柔中带刺的笔尖一分一寸地描摹过真君衣袍下的身躯。
“二爷不妨猜猜看,你渡不渡得了,又给不给得起?”
显圣真君便轻轻问了一句:“三公主想要什么?”
他面上不带一点怒火,问得亦很和缓,好像不管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都不能打破他的冷静。
“我啊……”
不顾愈加警惕的哮天犬,敖灼闲庭信步般走向她的心上人,裙角在风中飘扬,像是将要回到天空的红云。
“我初见二爷的时候,心中便很是惊艳,只觉这世间能生出你这样的人,总算不枉一番天地轮回。那时的我想着,若是能多见见你,多与你说说话,这日复一日的岁月或许能更有趣些。”
哮天犬忍不住高声辩道:“真君殿长住七十载,数百年的抵心相交,你这愿望,我家主人早就替你实现了!”
“……你是第一日认识我吗,我素日最擅长的不正是得寸进尺?”
西海红·龙坦承着自己的贪婪:“我与你家主人这些年,看过昆仑的日升月落,赏过漫天的星轮斗转,也曾品茶煮酒,也曾听琴对弈……莫说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