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桐花巷李府这座金屋藏起来的“娇”到底是谁, 一时之间,变成只有宋坊主一个人在头疼的悬案。
从摆下珍珑棋局的知名“活死人”,一路猜到“诗音表妹濒死弥留”。要不是她已经来过李府, 眼见着这位前夫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甚至要怀疑小李探花是不是为生计所迫,开始兼职赶尸了……
其实考虑到他身上的红线蛊, 还有一个选项已经呼之欲出了, 但千年苦工拒绝将其列入备选范围。
连想象一下都觉得要疯。
目前最重要的是李寻欢,他病成这个样子,黄土都要埋到腰了,还敢把阴气这么重的东西摆在家里, 简直唯恐自己死得不够快!
千年苦工觉得,这位前夫要不就是当年科举作弊了, 要不就是纯粹凭颜值上位, 不然就这脑子怎么考得上探花?
你们封建王朝的评选标准这么随便的么?!
一股脑把锅往外甩的宋坊主, 不太愿意承认小李探花之所以突然病倒,还有她自己的一份功劳。
李寻欢不比铁传甲, 男子本就属阳,后者又一向身强体健,但凡不是寸步不离地守着那间屋子里的东西,铁传甲自身的旺盛阳气就能抵抗大半侵蚀, 再加上他内力深厚,即便有些许不对劲,也能及时恢复。
但小李探花不行。
论内力, 铁传甲绝不会是小李探花的对手。可李寻欢重伤未愈, 又抱病多年, 郁结在心, 伤病交加本就是棘手的险症,说他一句朝不虑夕也不为过了,身上的阳气便自然而然地弱了下去。
再想一想他甚少使用的卧房,以千年苦工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这位不怕死的前夫也许还和“那东西”时时相对,故而常年被阴气所侵。
更倒霉催的是,入夜以后,宋坊主身上的鬼怨血气几乎像是打了催化剂,蹿得那叫一个凶猛。气息微弱的小李探花还偏偏要往她跟前站,潜藏在他身体里的阴气立刻集体炸锅,这几相叠加下来,哪怕是当场猝死都不稀奇!
千年苦工:……虽然是前夫,但老子是不是要守寡了?
那这就很焦虑。
心事重重的宋坊主连吃饭都不香了,第二日早间,她一个菜包子咬来咬去也咬不完,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竟然就这么放下了筷子。
“不合胃口吗?”
明知不可能是这个原因,桑落还是这么问道:“那小姐想用些什么,我再去给你做?”
宋坊主摇了摇头。
桑落见她这般没精打采,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叹息:“小姐不必太过挂怀,咱们昨夜已经尽了全力,能帮的都帮了。”
请了大夫熬了药,她恨不能养成米虫才好的小姐也帮人端盆送水,顺带着还毁了一件衣衫。被虬髯大汉送出门的时候,小丫鬟听着远远传来的打更声,才发现已经折腾到了子夜。
对于一个无甚交情的邻居,做到这一步,桑落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李二爷的地方。
但她也知道,在管闲事上,宋玉红真不愧是宋老爹的独女,且很是有一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
宋坊主眼下淡青,显然没有睡好,也许根本就是担心得一夜未眠,此刻连声音都有些哑了:“李二爷的情况似乎很是险急,瞧着……不太好。”
到他们离开李府为止,那位主人家都没有清醒过来的征兆。紧赶慢赶请过来的老大夫脸色沉如锅底,诊脉诊了半晌,结果一开口险些就要骂娘,指着铁传甲就是噼里啪啦一连串训斥,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我一早便说过,治不了一心求死的人!”
老大夫气得一把山羊胡直抖,嘴里责怪个不停,几根银针也唰唰就往李寻欢身上戳,看起来活像是要亲手给他一个安乐死。可怜铁传甲这么个高大威猛的好手,愣是被数落得不能上前,一言不发地站在床尾挨骂。
倒是给老大夫拎着药箱的元正,心中暗自恍然:怪不得,铁传甲指名道姓一定要请这位姓胡的老先生,原来竟是旧识。
按照胡老先生的原话,“照方子给他灌药。若是没气了,随便你怎么埋怎么葬,我看巷子里的那棵桐花树下就不错。”
横竖都不要再来麻烦他老人家。
在门外避嫌的宋坊主就听见一阵气冲冲的脚步声,像是要跺碎地面似的,老大夫一把夺过药箱,抱在怀里就风驰电掣地往外走,路过她时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
小老头脾气挺爆啊。
以千年苦工的眼力,她当然知道自家前夫性命危殆:不是她看不起他的意志力,而是数症急发,“那东西”也还在李府,阴气侵染之下,他能不能撑过去真的是未知之数。
而她还没有找到时机出手。
——“宋玉红”不通医术,宋家也没有什么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而自古医毒不分家,“沈素”治病救人倒是很有两把刷子,可她手上没有即刻能用的药材,更别提从前精心饲养过的各种毒蛊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剩下的凡人马甲也都派不上用场。
至于不是人的那些个……
千年苦工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