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广场此刻鸦雀无声。
众人手中森寒的利刃早已被它们的主人放置在地,离开了各自主人手中。
所有人皆是跪伏在地。
就算是最为桀骜不驯的将领也深深地低着头。
这群刚才还在蠢蠢欲动、躁动着向彼此亮出利齿意图争夺兽王之位的凶兽们,在金色雄狮迈步而来的那一刻,纷纷匍匐于地。
低下头,噤若寒蝉。
无人敢在他们的君主之前亮出利刃。
众人跪伏的广场中,唯有金发的帝王和他身边的少年祭司站立在大地之上。
小祭司轻轻地眨了下眼。
他看着此刻一片寂静的广场,微微有些出神。
淡淡地扫了一眼后就收回目光,萨尔狄斯执起弥亚的左手。
清晨的阳光落下来,映得两人手腕上交错着的金色手环折射出明亮的光泽。
细细的银链缠绕在手臂上宛若饰物。
而后,很快就被垂落下来的披风所掩盖。
萨尔狄斯握着弥亚的手向前走去。
他在寂静的广场中间走过,从跪伏在地的众人之前走过。
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
并非刻意,那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傲然气势。
他脚下的长靴踩踏在石板地上发出沉稳的脚步声,在偌大一个广场上回荡着的,异常清晰。
当他前行时,四周的人便纷纷膝行向后退去。
天空只有一个太阳。
而大地之上,令人莫敢仰视的,唯有这一位金发的帝王。
当萨尔狄斯自那位红发将军身前走过时,红发将军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膝行上前一步。
他仍然低着头,但是双手却是将纯金的兵符高高地举起,奉于萨尔狄斯身前。
他就这样将兵符高高举起,什么都没说。
或者该说,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敢说。
曾被深藏于心底的野心和欲-望所催生的火焰,在看见那柄碎石裂地的长-枪的一瞬间,就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他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因为那很愚蠢。
在陛下面前,狡辩这种行为只会让他显得更加难看和狼狈。
他低着头,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视线。
某种无形却强大的压迫力近乎实质性一般,如重山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萨尔狄斯俯视着跪伏在自己跟前的红发将领。
稍许,他伸出手,拿起红发将领掌心中的纯金兵符。
“我以自己的力量坐于王座之上。”
年轻帝王的声音就如同他本人一般,强而有力,响彻寂静的广场。
他的声音传递每个人的耳中。
“想要,就来找我拿。”
“若自认为强大甚于我者,我随时接受你等的挑战。”
他笑了一下,说,
“但,必须以抱有死亡的觉悟为前提——”
一滴冷汗蓦然从红发将领鬓发中渗出。
他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
他不敢回话,或者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将身体伏得越低,头也低得更低,以行为表达自己对萨尔狄斯的臣服。
不止是他,其他的几位将军也是瞬间将头垂得更低。
刚才表现得最为鲁莽的络腮胡将军更是面露惶恐之色,闭紧嘴巴不敢再发一言。
好一会儿之后,直至萨尔狄斯的脚步声消失在广场上,他们几人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们望着陛下消失在城主府大门里的背影,又彼此互看了一眼,最后不约而同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但是只要陛下在,他们就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感。
尤其是刚才,那种压迫感直压下来,强烈得让人心悸不已。
强烈到让直面压迫感的他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的地步。
正是因为跟随陛下左右,才更为了解陛下那几乎可以用非人般来形容的强悍和可怕之处。
他们敢动心思,也是因为以为陛下已不在人世。
若不是如此,根本无人敢……
他们这些人皆是桀骜之人,但是在陛下面前,无人敢造次。
要知道,陛下虽然在某些方面极为宽容,但是性情绝对比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要狠厉果断——以前那些愚蠢得敢在陛下面前表现出自己桀骜的家伙,尸骨都不知道烂成什么模样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看陛下的态度,应该不打算追究他们刚才做出的事情。
想着陛下刚才说出的那句话,几位将军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隐隐生出几分敬佩之情。
一个坦然说着允许自己的下属来挑战自己的皇帝。
博大的胸怀。
无人能胜过自己的自信。
无惧任何人的挑战。
以及自身真正意义上胜过世间众人的强大。
这世上……不,或许从古至今,恐怕也只有他们所效忠的这位君主敢说出这种话,亦能做到这一点。
而这也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