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色之下,如火焰般赤红的巨鹿沐浴在月光之中,宛如刚刚踏着月色而来。
伊缇特失神了一瞬。
鬼使神差的,他往白月鹿的背上看了一眼。
白月鹿的背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从刚才起就一直高高提着的心脏猛地从高空中坠落。
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伊缇特自嘲地笑了一下。
刚才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竟是以为白月鹿真的如传说中的那般,将弥亚带回到他的眼前。
自己这种行为实在有些可笑。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敢也有如此天真到愚蠢的时候。
可是,在觉得自己可笑的同时,胸口又闷得难受。
伊缇特怅然若失地站在门口,他沉默得太久,大角鹿见他迟迟不搭理自己,不满地冲他叫了一声。
被大角鹿从恍惚中叫醒,伊缇特抬手,轻拍了下大角鹿胸口唯一一簇雪白的毛发。
他没有去抚大角鹿的头,因为他知道大角鹿从不让弥亚以外的人碰自己的头。
大角鹿歪着头看他,漆黑的眼清亮见底,映着他的影子,又对他叫了一声。
“你怎么回来了?”
他说,看着大角鹿的眼神很温和。
或许是因为看到它,他的脑中就不由得会浮现出那个骑在鹿背上的少年的身影。
“他不在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说到这里,伊缇特突然顿了一下。
大角鹿黑亮的眸盯着他。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大角鹿突然离开王宫,想起刚刚去见戴维尔王的时候对方醉倒前不经意泄露的话,想起老侍从意有所指的话,以及,这只他以为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大角鹿突然又回到这里,更重要的是,它看起来像是特意来找他……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难道……
大角鹿后退两步,它把头低了下来。
将它那双巨大的杈角对着伊缇特——这本该是它战斗的姿势,但是看它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攻击伊缇特。
它这么一低头,伊缇特一眼就看见它左边巨角的角根处绑着一个白玉色的小绒袋。
那个小绒袋只有三指大小,颜色和白玉杈角的颜色有很近似,大角鹿不主动低头给人看的话,几乎没人能注意到。
噗通!
伊缇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急促地跳动了起来。
一下一下。
激烈的,仿佛能撞破他的胸口。
能将这个小袋子绑在白月鹿的角根的人——
这世上唯一可以随意碰触白月鹿的头的那个人——
脑子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思考,伊缇特伸出手,取下了那只小绒袋。
绒袋的口子被一根线细密地缝着。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稍一用力,将缝住的袋口扯开,然后往手上一倒。
一簇一指长的柔软发丝落在他的掌心中。
细碎的点点月光在那簇淡金色的发丝中跳跃着。
那发丝明显是才剪下不久,极具弹性和光泽,仿佛带着一种鲜活的生命力。
大祭司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连带着夜色仿佛也停顿了一刹那。
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中的淡金发丝,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只是就这样安静地看着,目光透着几许温柔。
好一会儿之后,伊缇特握紧手,将那簇发丝紧紧地攥在掌心之中。
他抬起头,再次抬手拍了拍大角鹿的胸口。
“你真的把他带回来了。”
大角鹿高高地昂起头,那模样看上去威武而又骄傲。
握着手中的发丝,感受着掌心中的柔软,伊缇特转头看向房内。
他的目光落在那面墙壁上的白弓上,唇角缓缓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说:“看来,我终究还是能把你送到你的新主人手中。”
大角鹿本是昂着头,听了伊缇特大祭司的话,它稍微低头,透过门口瞅了屋子里一眼。
顺着伊缇特的目光瞅到了那把白弓之后,重新高昂起头的它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不屑之色,甚至还用鼻子喷了口气,哼了一声。
随后,它转身,施施然地离开了这里。
那迈步离开的姿态优雅而又从容。
离开了好久,想必水池中的莲花又新长出来不少。
嗯,是时候大快朵颐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