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跪灵数日,有再多的眼泪也都流尽了。现在跪着,装模作样地哭几声。濮阳侯的哭声,在灵堂里回荡不息,令众臣羞愧不已。
濮阳侯哭得这么起劲,他们也不能被比下去啊!
于是乎,众臣攒足了力气,也纷纷哭了起来。
一时间,灵堂里哭声如雷鸣。
四皇子早哭肿了眼,眼见着岳父伤心落泪快哭昏过去了,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他的好岳父,倒是会挑时候上奏折。特意等过了头七,奏折才送到李景面前。要是早了,李景戒心尚浓。迟了,做臣子的体面就彻底没了。
不愧是濮阳侯,揣度人心的能耐比打仗强十倍。
濮阳侯整整哭了半日,历数自己和永嘉帝君臣相得的往事。
这当然是哭给太子李景听的。
李景也跟着哭了一场,在濮阳侯快昏厥过去之前,伸手扶住了濮阳侯,长叹一声道:“濮阳侯对父皇对朝廷忠心耿耿,众人有目共睹。如今父皇已逝,濮阳侯保重身体,不要过于哀伤了。”
濮阳侯涕泪纵横,哭着说道:“太子殿下如此体恤臣,臣铭感五内。日后,臣定当竭尽所能,继续为大魏效忠。”
得,这就表上忠心了。
就差没来一句“我一定事事听从太子殿下号令”了。
四皇子抽了抽嘴角,哭不下去了,用袖子抹了眼泪。抬头看了过去。
太子殿下一脸动容,叹道:“濮阳侯果然是大魏忠臣良将。这份忠义,我都记下了。”
濮阳侯感激涕零:“多谢太子殿下。”
总算还要一点点脸,没再表忠心。主要是时间地点不太合适。永嘉帝的尸首躺在棺木里,还没下葬哪!
濮阳侯这一进宫,便再没离过灵堂。白日跪灵哭灵,晚上也不肯睡一睡,没过几天,就熬得眼睛赤红憔悴不堪。
就连陆临,也得自叹弗如。
就算是演戏,能这般“入戏”,也着实令人钦佩。
过了“三七”,濮阳侯终于撑不住了,跪灵的时候,直直倒了下去。
这昏厥绝不是装出来的。每日跪着哭着,熬着不睡,只吃一个馒头喝一碗凉水。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李景立刻令人将濮阳侯抬下去休息,又令太医为濮阳侯诊脉,给足了濮阳侯体面。
……
当天夜里,李景依旧三更回了东宫。
李珝李瑄李琀都知道亲爹会这时候回来,一个个硬是熬着不肯睡,等见了亲爹一面,才心满意足地去睡下。
李景吃不好睡不饱,脸色白中透着青,陆明玉看在眼里,只觉揪心。
不过,做儿子的,为亲爹守灵天经地义。更不用说,李景得在这时候刷足孝名。再辛苦也得硬撑下去。
陆明玉伤势颇有起色,脸上有了血色,在床榻上挪动也方便多了:“快些上榻来歇着。”
天气燥热,李景连着多日没沐浴,孝衣也不能换,一靠近,就飘出难闻的异味。亏得陆明玉半点不嫌弃。
李景也确实累得狠了,躺到床榻上,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还将濮阳侯昏厥一事说给陆明玉听:“……濮阳侯每天只吃馒头喝凉水,白天跪灵,哭得比谁都伤心。晚上也不肯睡,一直跪在父皇的棺木前。今天生生累晕了。”
“我让人将他抬去休息。过几个时辰,他就醒了,不肯再歇,又让人将他扶回灵堂,继续跪着。”
“我劝他每日歇一两个时辰,他也不肯,对我说,他深受皇恩。如今只能为父皇尽最后一份心了。”
“和濮阳侯一比,我这个太子跪灵都显得敷衍了。”
陆明玉挑了挑眉:“濮阳侯有今时今日,果然有自己的长处。倒不完全是靠着皇祖母。”
可不是么?
不是谁都能狠得下这份心,把自己生生熬成这样。
濮阳侯做到这一步,将臣子的忠心表露无遗。李景待不待见他,都不能再随意动赵家军了。
陆明玉说完之后,没听到回应。定睛一看,就见李景已闭目睡着了。
陆明玉心疼不已,伸手轻抚李景消瘦的脸。
她白日睡得多,此时精神尚好,没什么睡意。就这么侧着身子,凝望着李景的侧脸。
时间一点一滴滑过。
到了李景平日该起的时候,李景还是没醒。陆明玉狠着心肠,推了推李景:“别睡了,该起身去灵堂了。”
李景迷糊着嗯一声,想睁开眼,却颇为吃力。
陆明玉一惊,伸手探李景的额头,心里陡然一沉:“你的额头滚烫,一定是发烧了。”
手掌下的额头,一片滚烫。
李景头昏昏沉沉的,说话有气无力:“宣太医来,给我开一副退烧的药方,我喝了药再去。”
也只能这样了。
别人能歇着,李景是一定要露面的。
陆明玉咽下喉间的叹息,扬声叫了绮云进来。
绮云听闻李景发烧,也是一惊,立刻宣了周院使过来。
周院使迅速为太子殿下诊脉开药方,亲自熬了汤药送来。李景没用人伺候,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便去了灵堂。
陆明玉放心不下,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