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主子,是他侍奉效忠的人,所以他便只在一边静静观望。
做她的手中笔墨,袖中刀剑,看她一路腥风血雨,杀伐谋略,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看她与那个可怕的男人齐飞共舞,并肩而行,直到看到如今……
她有了那个人的孩子,眉目如水,柔意温醇。
他总该觉得只是平静望去,见她安好,便可心安,却不知,为何依然有隐隐之痛。
“云生,你看这里……”蒙蒙之间,忽有女子轻柔凉薄的声音响起,让周云生一顿,随后慢慢抬头看着她笑了笑:“嗯。”
司空茉看着面前修挺秀逸,面容深邃的男子碧蓝的眸子里有一种雾气一样的东西,静静地看着自己,那雾气里有一种浅浅的意味不明的黯淡。
她顿了顿,随后面色如常地微笑道:“这志怪里倒是有不少东西,看着像是沙海某些王族之墓的描写,不知道你们以前在那边有没有过类似的研究或者掘出过什么墓地?”
说着,她又垂下脸,看着手里的书卷。
周云生看着她微微一笑,亦道:“曾经是有挖出过精绝国的王族墓地,但是这志怪里的东西也不过是说书人或者写书人从外头听来的东西东拼西凑起来的,做不得真。”
司空茉闻言,也只闲适地笑笑:“没有关系,我知道做不得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不过随后,她又有些兴致勃勃地道:“果真有《三藏游记》里的精绝古国么?”
周云生有些失笑:“自然是有的,还有许多小小姐都不曾听过的古怪国家,或者说那应该叫部落,但是千岁爷说了,让您不要太费脑筋,易伤身。”
司空茉不以为意地道:“哪里又什么易伤身的,又不是什么行军布阵,勾心斗角的政务。”
说罢,便要周云生给她讲些当年鬼军在沙海之中盗墓探险之事。
毕竟对于她而言,这种事儿就算上辈子看了不少小说,也没有今生听着过来人实打实地给她讲故事来得有意思。
周云生想了想,便简单说了一些,但是一个故事没说完,便听见有淡漠幽凉的声音响起:
“不要给这个任性的丫头说这些东西,都是神神鬼鬼,血腥杀戮的,若是吓着了孩子怎么办?”
周云生立刻起身,从容地在裴炎面前行了个礼:“千岁爷。”
“嗯。”裴炎微微颔首,算作还礼,随后目光落在司空茉身上,最后定在她一双没穿鞋袜的天足上。
眸光幽沉,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你是忘了罗斯交代过孕期不能随便受凉么?”
司空茉摇了摇扇子,嗤之以鼻:“阿九,你瞅着这都几月了,人说有娃儿了,就跟揣着火炉差不多,你还让我包成粽子么!”
裴炎淡淡地挑眉道:“你倒是个会找借口的。”
随后,他弯腰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把司空茉抱了起来。
司空茉一惊,随后拿书拍了拍他:“做什么呢,云生还在这里,我又不是不能走了。”
“你不喜欢穿鞋,那么我就抱着你走了。”裴炎凉薄地一笑,随后看了一眼周云生,轻描淡写地道:“本座认为云生不会介意的。”
他明显只是随口客气一下,骨子里的本性还是依旧霸道的,甚至根本没看周云生的反应,自一脸寻常地抱着司空茉转身就往回走。
司空茉有些抱歉地朝周云生笑笑,随后低声嗤道:“你以为谁都跟你脸皮一样厚么?”
周云生看着裴炎抱着司空茉一路慢慢远去,也不知道他低头回了一句司空茉什么,便见司空茉白皙的俏脸染上一抹绯红,随后拍了他一下。
裴炎低低地笑了起来,长长地华美的浅紫色的袍裾在他身后慢慢拖曳。
一路树上不知名的夏花坠落下来,似乎染得他和她一身芬芳,亦形成一种外人无法靠近,无法踏入的奇异氛围。
周韵云静静地站在长廊的这一头,一路看着他们慢慢远去,心中轻叹,有些人注定,只能让他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一生一世。
心漪起于幽微之风归附于平静之尘埃。
不管司空茉觉得泾川这里有多么舒适,有多么闲逸,多么的世外桃源,乐不思蜀,但是裴炎始终还是回到上京那个众生迷乱,纸醉金迷的权力中心的。
而她自然是也少不得要跟着一同走的。
毕竟,她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半月,超出了最初呆在上京时间的设定了。
“唉……”司空茉恋恋不舍地上了船,再瞅着那乾坤阁一路远去,心中不免郁闷,这山野花香怕是许久之后才能闻到了。
裴炎瞅着她这模样,有点好笑,这丫头真是越怀孕,就越多愁善感了。
随后司空茉在中午小憩一觉起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船舱里多了两只插满不知名山花的水胆缠丝玛瑙瓶子,看着那姹紫嫣红上还有点点剔透的露珠。
白蕊在一边看着,笑嘻嘻地道:“这可是爷专门去让人采来的,如果不是周大人说大小姐有孕了不能闻太浓郁的花香,爷原本打算在船上都放上这些花呢。”
随后她又比了比手里的食盒:“瞧,这还有爷亲自下厨做的几样小菜,定叫大小姐吃的舒舒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