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星楼,是绕梁阁最贵的地方,招待的是出价阔绰的常客,其中不乏达官贵人。
这里,不允许有绕梁阁婢女出入,便是秋娘也尊重贵客的隐私,不会随意进入。
进门后迎面是一条窄细的步道,地面上铺着锦绣毡毯,踩上去寂然无声。身上的衣衫裙摆有些大,画角提裙小心慢行,生怕踩到裙摆跌倒在地。
步道的尽头是一架四扇屏风,屏面是透明的鲛纱,其上绣着仕女图。
室内寂然无声,既没有推杯换盏的声音,也没有说话声。
画角觉得有些奇怪,在屏风前立定,透过屏风,看到室内有两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她定了定神,微笑着绕过屏风。
室内装饰的华贵奢靡,就连墙上字画看上去也是真品。
明亮的琉璃灯下,坐着两个年轻的郎君。
他们面前摆着一张红木桌案,上面摆满了美味珍馐,不过,两人似是都没有动箸子。看到她进来,两人皆抬头朝她望来。
坐在主位上的人一袭素色织锦襕袍,领襟和袖口处俱精心镶以深色纹绣,一看就是贵族公子的妆扮。
只是,他头上却戴着斗笠,帽檐前垂着轻纱,瞧着与女子所戴的幂篱有些相似,轻纱在脸前是分作两半的,方便用饭时撩开。
画角一时有些纳罕。
都来妓馆狎妓了,还这样藏头露尾、遮遮掩掩,这是还想要脸?
当真是不要脸!
她强忍住心头的厌恶和讥嘲,缓步上前,行礼道:“奴家是绕梁阁新来的花椒,见过两位郎君。”
她还没有花名,秋娘问她,她便随口起了一个。
另一位年轻郎君身着烟灰色襕袍,生得倒也俊气,只是脸色蜡黄,一看就是经常出入勾栏的纨绔。此时,他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对画角道:“花椒,好名字,你过来,坐这里吧。”
来之前,秋妈妈说过,这次来的常客名周升,是礼部郎中家的二郎君,平日里常与礼部侍郎家的四郎君来阁里捧场。
他有日子没来了,这次带了一位贵客,虽不知身份,但出手极阔绰,要她好生服侍。
毫无疑问,这位着烟灰色襕袍的男子便是周升了。
画角垂了头,清声说道:“秋妈妈吩咐,要我……要奴家好生服侍两位,奴家不敢坐。”
周升也没有强求,看了眼主位上的人,问道:“你们阁中,除了你,还有几个妖妓?”
画角有些疑惑,心说我今日刚来,还不及你来得多。有几个妖,你不比我清楚?
周升见她没说话,笑了笑说道:“我有日子没来了,以前没见过你,想是新来的?这次与你一道来的,有几个?”
画角轻轻一笑,说道:“这次来的只我一個。”
“你是什么妖?”坐在主位上的人忽然开口问道。
他的嗓音很动听,清冽而温雅。只是,画角莫名觉得有些耳熟,似在哪里听过。
画角抬眸瞥了他一眼,雅室的窗子是半开的,夜风透窗而入,荡起了他面前的轻纱。不过,风似乎不够大,她只能自轻纱翩飞间窥见他脖颈上玲珑的喉结。
画角略有些失落。
她倒是真的很想看清这来勾栏唤妖陪客的作死之人,生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左脸写着金玉其外,右脸写着败絮其中,额头上横批:作死。
“奴家是朏朏妖。”画角望着他嫣然一笑。
隔着轻纱,她感受到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游移。
画角顿时有些不舒服。
她不怕旁人看她,但是,这种你看我却不让我看你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她垂下眼睫,看到桌案上的酒壶,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她行至桌前,伸手提起酒壶,笑盈盈说道:“奴家初来乍到,服侍有些不周,还望贵客海涵,奴家这就为两位斟酒。”
画角先给周升斟满了酒,迈着碎步行至戴着斗笠的人面前为他斟酒。可恨此时风停,轻纱又合上了。
深红色的酒液入盏,酒香扑鼻,是葡萄酒。
画角抬手慢慢将酒盏推至他面前,嫣然笑道:“请用。”
他却不用,一手牵起广袖,一手推盏,又将酒盏推至她面前,淡淡问道:“你不会陪酒吗?”
周升也笑道:“来之前,秋妈妈没有教习你吗?伱该先敬酒。”
画角的确没陪过酒,不过,敬酒她却会。
她提起酒壶,抬手斟酒。
恰巧此时风起,扬起了他斗笠上的面纱。
画角的心神顿时系在了轻纱上,目光随着轻纱起起伏伏,隐约看到了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如菱角般的唇,还有唇角边那一抹淡淡的冷笑。
虽未曾窥见全貌,但感觉人生得还不错。
画角有些遗憾,这年头,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耳听得周升低呼一声:“溢了,酒溢了。”
画角一惊,垂眼看去,杯盏中的酒液不仅满了,还溢在了桌案上。她忙放下酒壶,取了巾帕擦拭干净。
这会儿,画角也不再想看他什么模样了。
俊美也好,粗鄙也好,左右不过是阑安城的纨绔,不会是好人。
她执起酒盏,举起来朝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