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兴贤经过上次宫里的误会,对和许家相关的事都很谨慎。
这些天因为要为家主兄长选嗣子的事,府上本就门庭若市的程度又加了个倍,用各种理由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但是朱兴贤还是精准地从中把许家这份礼挑了出来。
这种给主人家的东西,他们当然不能私自处置,但是送到谁跟前还是有讲究。
按道理说,是要先给将军过目的。但朱兴贤也知道,家主如今是块香饽饽,正经礼物里面遗落一块香包手帕、或是更直接点的美人画像,都是极为常见的,家主处置方式也是直接烧了。
但是那位曾经的许娘子,现在的许太后到底是不一样的。
上次宫里的事就让朱兴贤心里嘀咕了半天,他生怕这次再出什么事,干脆把东西直接送到夫人这里。
作为顾府的当家主母,夫人处置送到府里的礼再正常不过了。
就算他小人之心罢,但也好过将军真的被勾起旧情……要万一有了点什么,那才真是大事不好:辜负了共历患难的夫人不说,那位还是宫中太后,名声上也够人指摘的了。
为防夜长梦多,朱兴贤直接让人把东西抬了过来,对着卢皎月请示:“夫人您看,是就这么命人收到库房呢?还是打开看看?”
卢皎月思绪还有点迟钝,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
朱兴贤稍微打量了一下上首人的神情,觉得没第一时间回答肯定是心有犹疑了,他揣摩心思道:“夫人想看看里头有什么?”
有人替她做出了选择,本来还在努力思考的卢皎月顿时放弃了动脑子,她直接点了头。
朱兴贤当即命人把箱子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后也是一愣。
许府送东西来的时候是说“一箱杂物”,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个说法而已,哪个送东西过来的时候不是说“一点薄礼”“区区贱物”,但朱兴贤没想到,这真的就是一箱杂物了。
一些旧得泛黄的信笺,样式有些老的花灯,褪了色的陶塑,最显眼的当属放在上面的纸鸢……
这可不是在正经礼物里面塞张帕子的暗示了,而是明目张胆地把心思摆出来。
朱兴贤本来打算得很好。
这箱东西,夫人要是不看,那就直接造册入库,里面就算藏了什么,也碍不着两个主子的眼。夫人要是看呢,也不碍事,就算看到点什么,毕竟没送到将军眼前,夫人不高兴了,让将军去哄哄,这也算是夫妻之间情.趣。
朱兴贤还真没想到许家这么不讲究。
——那位再怎么说,也是宫里的太后啊!
他头都大了,他这会儿根本不敢看上面人的脸色。
卢皎月半天都没说话,院子里伺候的人也从刚才的对话里猜测到什么,不敢出声。这几天事忙,一向得用的婢女早都被卢皎月打发出去办正事了,留在跟前的都是跑腿的小丫头,没人敢挑个话头出来。
朱兴贤只觉得这安静的状态简直比脖子上架刀子还折磨人。
半晌(),他咬了咬牙▉()▉[(),开口,“属下这就命人把这些东西都烧了!”
就在这时,身后却穿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什么烧了?”
朱兴贤:!
他僵硬地一点点转过头去,果然看见自家将军过来了。一时脑子发懵,连见礼都忘了。
顾易倒是没介意这点小事。
他抬头看向卢皎月,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状态不对劲,也无心去看屋里的情况,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急声问:“身子又不舒服了?”
看着人脸色有点发红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试试额上的温度,但是手臂抬到一半,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克制地放下,转而道:“我去叫戴老来看看。”
专业人才在哪里都是可贵的,那位宫里的戴神医如今已经被顾易重金请到了府上。顾易这么说着,就要离开。
但是人还没走出去,却被拉住手腕。
顾易一愣。
微凉的温度从腕间传来,指腹贴住了手腕内侧感触更敏锐的皮肤,肌肤相触的细腻感知传入脑中。
并不陌生,却莫名觉得隔了好久了。
从那天之后,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过碰触,又因为这些时日很忙,顾易也顺势睡到了书房。一切都好似和以往一般无二,但是顾易知道,确实有什么不同了。他害怕碰触,更害怕碰到了以后、从对方眼底看见厌恶的目光。
顾易在原地僵了一会儿,才回头去看。
月娘似乎忘了松开,顾易维持着手臂在原处的姿.势,并不想提醒对方这个问题,声音也不自觉放轻,“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卢皎月抿着唇摇头:“别去。”
顾易怔了下,不自觉地拧眉,“可你……”
他没说完,顿住了。
月娘脸上有点泛红,这放在常人身上很显气色的面色,放在眼前人常年苍白的面孔上,就多半是发热了。顾易本来是这么觉得的,但是抓住他的手又分明是冰凉的。
他尚且这么迟疑间,却见眼前的人略微敛了一下眉眼。
鸦羽般的长睫低垂,遮住了潋滟的眸子,两眉之间微微拧起一点褶皱,淡淡的愁绪笼在那秀丽的眉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