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咄咄逼人的语气,乐清时非但不窘迫,反而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了一勺粘稠热乎的米汤。
少年坐得很端正,脊背如松竹般挺直,微微凸起的腕骨在灯光下如莹润的白玉,优雅闲适的动作连带着他手中朴素的陶瓷勺子都显得矜贵了起来。
那姿态,就算跟人说他是在喝珍贵醇香的琼浆玉露也有人会相信。
乐画无端就气短了半截。
乐清时咽下口中的食物,才缓缓撩起眼皮,看向一脸怒容的妹妹,吐字清晰道:“第一,我也是你的哥哥。”
“第二,你在用什么身份跟一个长子说话?”少年慢条斯理道:“妹妹,你的教养呢?”
冯益兰听着这句耳熟的话,脸色一点点变白。
偏生少年还不肯停下,玩味道:“该不会你也和我一样,有人生没人教吧?”
“放肆!”乐康拍案而起,杯子都被震摔出去了。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乐清时说不出话来。
少年的问题太尖锐,但滑稽的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底气反驳他什么。
气氛剑拔弩张,乐清时却倏地一笑,温声道:“我开个玩笑而已,大家怎么这么认真。弟弟只是体谅我身体没好全才帮我提东西的,对吧?”
乐棋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闻言扯出个笑来,咬牙:“当然了,我自愿的,小画别任性。”
一顿饭,所有人都吃得食不知味,反倒是喝着米汤的乐清时看上去更悠然自得一些。
吃完饭,大家都不想再待,纷纷默契的起身离席。
谁料一只手倏地横亘在乐康的面前,阻挡住他的去路。
乐康瞪着眼,粗声粗气:“你又想干嘛?”
少年笑眯眯,虽是坐着,却有种俯瞰他人一般的错觉。他轻轻地晃了晃掌心:“您该不会连嫁妆钱都舍不得出吧?不会吧不会吧?”
乐康太阳穴当即就被气得突突跳了。
他咬牙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张卡来,狠狠地摔在桌面上,厉声:“这下总行了吧?!”
他瞥了眼自己摔出去的卡,眼神里有些不情愿,心里更看不起这个多年不见的大儿子了。
都成年了,却连买东西的钱都没有,能有什么出息!嫁过去肯定也是被人嫌弃的命!
那顾家可是不养闲人的地方,乐清时这种臭脾气去了那儿还不得被整得服服帖帖的。这么想着,乐康气就顺了些。
乐棋带着乐清时往地下车库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亲热地搭着他的肩,似是已经忘了餐桌上的不愉快,朗笑道:“哥哥怎么还没出门就担心钱不够啊,你可是要嫁豪门的人了,格局大一点嘛。就算钱不够,这不是还有我呢吗,爸爸很疼我的,零花钱给得特别多,你放心吧,管够!”
乐棋特意把乐清时带到车库里一辆豪车前:“上车吧。”
乐清时:“。”
这触及到了乐清时的知识盲区了,少年漂亮的桃花眼睁得圆圆的,没有动作。
看着大哥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乐棋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他满意地替乐清时拉开车门:“哥哥是看傻了吗,这是爸爸买给我的十八岁礼物呢。”
乐清时心中惊奇,压根没把对方的暗暗炫耀给听进去,只上了车,好奇地张望了一下。
这就是现代的马车吗!
好神奇!居然没有马!
乐棋系上安全带:“哥哥你认识车牌子吗,男生应该都对车子有兴趣吧,这是宝马,你应该没坐过吧?”
乐清时嘴巴也悄悄张开成一个小小的原型。
好奇怪啊,没有马,却叫宝马吗?
少年有样学样地系上安全带,问:“那马夫呢?”
少年语气认真,乐棋都愣住了,直到前头传来压抑的笑,他才扯出个笑:“呵呵,哥哥你真幽默,司机都被你逗笑了。”
乐清时怕出错,没再搭腔。
只默默的在心里消化着新知识……好神奇啊,马车居然没有马,司鸡是人却叫鸡。
乐棋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沉着脸望向窗外。
妈的,乐清时说那些弱智问题是什么意思,看出来了他在炫耀,所以故意用这种弱智问题来讽刺他么?
少年咬牙,指甲都将车座上的皮子抓花了。
但无妨,乐清时这种乡巴佬也就敢窝里横一下了。等到了那些奢侈品门店,他就等着看对方大气也不敢出的笑话。
乐棋特意把地点选在市中心最繁华地带的一栋时尚百货前,这里的消费线很高,一般人都消费不起,服务分区从餐饮到珠宝,一应俱全,还都是轻奢以上的品牌才有资格入驻其中。
所以服务对象大多非富即贵,要么是有钱有闲的阔太太,要么是阔绰的大老板。在这里转一圈,没准能遇上好几个圈中熟人。
这也就意味着……乐清时一旦在这里出丑,他的笑话绝对会传遍整个上流圈子!
虽然乐家的讨论度的确不高,但现在人人都知道顾家和乐家即将联姻,这可是目前名门望族中关注度最高的一件事。
若是乐清时出了洋相,顾家的名声受损,顾家那位一定会迁怒于这个还没进门就给他增添笑料丑闻的土包子联姻对象的。到时候……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