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的阴云不散, 黄昏的时候,只见到天边透过重云的霞光似锦。
云高天广, 秋风沁凉, 在山顶之上四望,满目碧槐堆雪, 流风山岚轻逸, 并无丝毫沉闷郁气,反而叫人心胸舒畅。
叫人有一种狂风骤雨将至,大风起兮, 可乘鲲鹏扶摇直上九天的狂气。
后山便是行宫北面。
那里远离人烟, 勾连群峦坟山,封庄的祠堂便坐落在那里。
上次, 晏无咎和白晓风对峙, 逼问出旭王是背后主使, 便是在这里。
晏无咎来的时候, 远远就看到那棵老槐树下站着的风剑破。
六扇门的神捕服是紫檀色的。
晏无咎目前见了三个神捕了,诸葛霄是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日常伪装成普通小文书,自然衣着素雅。如同温润无害的书院先生。
而顾月息向来清傲孤洁, 比起捕快倒更像是出身世家的贵公子,一朝隐匿江湖、修心养性。吃穿住行,乃至身上的衣饰,无一不精,无一不雅。叫人见了不免自惭形秽。
只有风剑破, 比起神捕更像是该被神捕通缉追杀的江湖剑客。眼神冷寂肃杀,眉锋冷峻锐利,无时无刻不像是准备着一击必杀。
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风剑破,绝大多数时候,都老老实实穿着神捕的官服。那身庄重端严的紫檀色,叫人想起傍晚昏黄光影下的宫墙。
风剑破抱剑而立,虽然看似倚着老槐树,但身影绷得笔直,就像是随时防备着来自任何方向的冷箭。
几乎是晏无咎看到他的那一瞬,他的目光就准确无误地朝晏无咎射来。
不等晏无咎走过去,这位比晏无咎还没耐心的神捕大人,自己就脚下一点,几息之间瞬移到晏无咎面前,将晏无咎堵在这山道旁,不上不下的地方。
风剑破浓密的剑眉微皱,板着年轻英俊的脸。鼻梁高挺,嘴唇到下巴的线条又冷又倔。身上有一种少年人才有的冷冽,一往无前的锐气和生气。
因此,虽然比晏无咎还像是坏脾气又没耐心,但是晏无咎因此显得骄纵矜贵,他却是叫人胆寒畏惧,就像他怀中那把剑。
风剑破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晏无咎:“我问你,你把阿月藏到哪里去了?”
比起风剑破的锐气逼人,被他锋芒笼罩的晏无咎则散漫悠然许多。他微微偏头看他,缓缓眨了下眼,琥珀茶色的眸光似笑非笑。
“阿月?怎么,顾大人失踪了吗?风大人问我?我管六扇门神捕的事吗?”
那稠密纤长的睫羽,笼着清亮眸光浮着的一点浅笑,就像黛色神秘的夜色笼着星河,叫人看着便不由自主懊恼起来。
风剑破皱眉,愈发绷着脸:“你别跟我笑!我在问你正事。我说的是阿月,洛月,我妹妹。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
明明是警告人的狠话,这个叫穷凶极恶的黑道悍匪都闻声变色的神捕大人,神色带煞厉声说着,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失声,整个人的气势也忽然散了。脸色苍白又潮红,不知道是被晏无咎气得,还是关心则乱,反倒自己就先狼狈起来。
晏无咎本来可有可无百无聊赖看着他威胁自己,还缓缓散漫地眨了眨眼睛笑着,虽然眼底笑里藏刀。
这会儿看风剑破像被他气得岔了气,嘴唇紧抿,整个人都像是目光涣散,失魂落魄。
虽然不知道风剑破多大,但这个人平常看着有一股带血的阴煞,沉默寡言,锐不可当。属于六扇门里最不好说话的那种人。只是五官棱角分明,却很有少年气。
这会儿看着逞凶斗狠,然而脸色苍白,眼神魂不守舍。紧抿的下巴和唇线,倔强又单薄。就像个失了群的孤狼,搞不好还未及成年,狼狈得有些可怜。
倒像是晏无咎这个恶霸趁机欺负了他似的,赢了都有些胜之不武的无趣。
恶霸晏无咎眼底的笑里藏刀便换作心灰意懒似的散漫:“啊,原来是洛月啊,怎么不早说?她不是给你写了信吗?没收到吗?”
风剑破抿唇不语,眉眼恼意不稳,他就是收到了那封信才来质问的。
“收到了。”
他目光别开,想质问盯着晏无咎,但一旦看到那华美矜傲的眉眼,眼前不自觉就会浮现出光怪陆离的画面。
都是些根本不可能发生,但忽然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里,活色生香,栩栩如生。
圆润肩头的红痕……轻轻咬着喉结,就会抑制不住的呜咽发抖……潮红的眼眶,恨恨的狠厉的眼神,比起威慑更引人凌虐……傲气阴鸷的眉目,不稳颤抖……唇线暧昧红润的唇,咒骂更像求饶……
别再想了,非礼勿视!
可是,那些黑暗绮丽,旖旎妖异的画面,倏忽而至,根本不由风剑破的意志。
只要意志有丝毫放松,就会忽然占据他的脑海。
身体紧绷抗拒,心跳狂乱,明明知道这是卑劣无耻的行为,还是会忍不住热起来,甚至,某些刹那,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放任,沉溺其中……
直到,看到一幕画面,那紧绷的完美的身线,失控一样颤抖着,那个人缓缓回眸看他,华美凌厉的眼眸放空无神,像是所有的星光都坠毁,微微垂敛上了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