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江也清楚这事既然露馅了,肯定要圆过去,不然他娘若是知道他骗她,还不知会怎么收拾他。
遂改了腔调:“我也就是远远看见了一眼,也没细看,后来见村里都这么说,我才会……说来说去,都是赵大媳妇嘴太碎,这事能是胡乱说的?别说赔两只老母鸡两百文钱,再多赔点都不为过,瞧把咱家闹的!”
所以说最了解亲娘的还是亲儿子,杨大江几句话就转移苗氏的注意力,一提起老母鸡和两百文钱,她也没心情训儿子了,杨大江见势自然溜之大吉。
*
还别说,苗氏还真就在想这件事。
杨家现在没分家,家里所有人挣的银钱都是交给公中的,这其中包括地里庄稼所得,以及农闲时杨家兄弟几个出去打零工所得,还有些杂七杂八不一一列举。
杨家兄弟几个年纪也都老大不小了,都有妻有子,平时手里的银钱被搜刮得干干净净,自然不太便宜。
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偶尔也会藏一些私房钱,这主要集中在打零工拿到的工钱。
苗氏也心知肚明老大老二没老三那么听话,能把手里的钱都交上来。不过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总体来说,明面上杨家人是不允许有私房钱的。
也因此明面上晚香手里突然多出两百文钱,别说苗氏惦记,其他人也惦记着。
田兰花永远最先坐不住,主动去找苗氏提了提这事。
苗氏没理她,她愤愤而去,果然晚上饭桌上田兰花主动提了这事。
当时晚香不在,借着养伤没出房门,晚饭是大芽儿给端回去的,但杨大志在啊。
要不怎么说,杨家人对付三房两口子都有套路,田兰花没几句话就把杨大志挤兑得面红耳赤,连连说回去问问芽儿他娘。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西厢三房屋里也早已都安置下了。
杨大志在炕头,晚香在炕尾,中间隔着两个女儿。
其实按照晚香的想法,她是没办法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可现在就这么个情况,她若是不想睡屋里,就只有柴房可以睡。
而且她是杨大志的妻子,不可能不跟杨大志睡一个屋。
幸亏乡下的炕都大,一般都是一家人睡一个炕,倒是让晚香省了不少顾虑和担忧。
灯已熄,但彼此都清楚还没睡。
杨大志翻了一个身又一个身,才犹犹豫豫道:“芽儿她娘,娘方才提了那两百文的事,你也知道咱家的规矩……”
“闭嘴!”
过了一会儿,晚香才平缓嗓音,“小芽儿快睡着了,这事你不用再提,钱我明日要拿去看伤。”
“伤?你伤很重?”杨大志一骨碌坐了起来,又下炕去点灯,“我给你看看?”
灯一亮,两个孩子都坐起来了,看看爹又看看娘。
“不用,我明天去找大夫看。”晚香忍耐道。
一见妻子这样,杨大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伤不是大事,这是还跟娘怄着气,即使糟践了银钱拿去看大夫,都不想交给家里。
杨大志觉得很头疼,哀求道:“芽儿她娘,你又何必这样一直和娘犟着,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
晚香被气笑了。
她突然有一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感觉,可心里又实在是气。
这种气愤是来源于一个旁观者对王香儿悲惨的一生的感慨,来源于晚香对自身处境的焦虑,更来源于这具身体里一直充斥的那股莫名的悲哀。
尤其是后者,似乎王香儿虽然走了,但她的悲却一直留在那里,时时刻刻浸染着晚香,让她感同身受。
“你所谓的好好过日子,是怎么过?你娘拿我当奴才用,你一家子都挤兑我,吃饭的时候别人吃干,我们吃稀,我们母女三人吃口鸡,还得先紧着别人,自己不吃?”
“说来说去你还是怨我晌午把鸡端走了,这不是孝敬爹娘……”
是因为一只鸡吗?
不是,是因为这种病态环境,让所有人的思想都不正常。
婆婆欺压儿媳妇,儿媳妇不能反抗,必须一味顺从,哪怕是婆婆错了,也得是儿媳妇先道歉。
严重的资源倾斜,三房在杨家连话语权都没有,干的活儿最多,吃得却最差,还要受人脸色和挤兑。
而这一切,起源不过是王香儿的懦弱,以及作为丈夫的杨大志不作为。
为何苗氏不针对田兰花和黄桃儿?
不过是知道捏柿子还是要挑软的。她欺负王香儿,不过是对付一个人,对付另外两个儿媳妇,却是对付一整房人。
苗氏是傻子吗?
显然并不,所以合该三房人一家子受人欺负!
以前晚香从不是如此斤斤计较之人,大抵是受王香儿记忆影响太深,也可能是退无可退,被逼上了绝路,以前不明白的一些事情,现在都明白了。
“……你要是想吃鸡,不是还有一只,再不济等农忙过后,我出去多打零工到时候攒了钱悄悄给你买一只吃。你说事情总算过去了,娘也没说什么了,这么闹下去的话,以后家里……”
对于晚香的心思,杨大志丝毫没有察觉,还在试图说好话想说服妻子。
而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