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十六岁就跟着皇上在外征战了。数年身先士卒,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总有受伤熬不住的时候。”
福晋声音很凉,像数九寒天的大雪落在宁翘一身,“早几年府医就说过的,夏日热燥,王爷身上旧伤积郁,不宜在夏天的时候食用热性之物。宁氏,你怂恿王爷食用烤肉,坏了府里的规矩,理当受罚。”
福晋要抬举宁翘,可宁翘这几个月在府里这样显眼,福晋又不乐意了。
福晋这话没掺假,多尔衮很早就上战场了,府医也确实有这么一说。
事实上,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从高皇帝到当今皇上,再加上那些常年征战在外的王公贝勒们,都是有这么个毛病的。
这就和他们蒙古各部里的男人女人们一个样,食肉食多了,又长年累月的四处征战,这身上到了夏日就燥热,会有些难熬。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但她想要拿捏宁氏,压一压她,这事儿就很容易拿出来说了。
宁翘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佟佳氏,又看了一眼福晋,她说:“奴才不服。”
佟佳氏在旁边坐着倒笑了:“你不服?你有什么不服的?”
“难道你没有怂恿主子爷吃羊肉用烤物?前院开库房那么大的动静,你当福晋和我都不知道?”
宁翘看向佟佳氏:“奴才不服的是,昨夜主子爷在东院,不是一样也用了烤物?还是侧福晋亲自烤制的。奴才听说,侧福晋还特意往前院打听了主子爷前儿午膳的单子,又另自己预备了些菜品。”
“怎么福晋却只说奴才的不是,而不罚侧福晋?福晋持家向来公正,若想要众人敬服,福晋怎能厚此薄彼呢?”
宁翘就是打定主意了,要将佟佳氏也拖下水。
她和多尔衮用了一回膳,前院膳房就得了赏。后院膳房原本就抱着不得罪她的心,东院那边才有动静,自然有人悄悄的传了风出来,叫烟雨听见了这话。
这人学她讨好多尔衮,福晋要作筏子,就拿两个人一块儿作筏子吧。
“要罚就一起罚。福晋不偏颇,奴才甘愿受罚。”
佟佳氏怎么能甘愿受罚呢?
她变了脸色:“宁氏,你放肆!”她看单子的事,宁氏怎么知道的?
宁翘道:“侧福晋何必欲盖弥彰?侧福晋的院子与我相距不远,何况这么大动干戈的烤肉,您的院子又不是密封的,总会有味道传出来。福晋与庶福晋们多出自蒙古,难道连烤肉味儿都不熟悉么?”
“这夏日的风徐徐而动,怕是后院没有人不知道侧福晋的院子里昨夜吃的是什么吧。”
佟佳氏没想到看热闹还沾了一身腥,她是看出福晋也芥蒂宁氏了,可宁氏刁滑,竟然把她一起拖下水了。
她一个侧福晋,难道福晋还敢责罚她吗?
佟佳氏偏偏不认:“就算所用烤物,事先我也是禀过主子爷的。主子爷允准了,我才上用的。难道我还能害了主子爷不成?主子爷若是自己不愿意吃,我还能强迫了主子爷不成?”
宁翘微微一笑,看向福晋:“侧福晋说出了奴才的心声。奴才也是这个话。奴才比不上侧福晋尊贵,就更不敢强迫主子爷了。况且,主子爷是先同奴才用的,一日后,才同侧福晋用的。一回是尝鲜,二回是积食,还望福晋明察。”
福晋稳坐主位,静静的看着跪在那里的宁翘。
一屋子的庶福晋和侍妾都不做声。都跟木头似的坐在那里。
便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也都是不说话的,可心里怎么想的,就谁也不知道了,怕也都是没有面上这么平静的。
这都多少年了,睿王府后院里何时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人物啊?
她们素日所知道的福晋,端庄大度,外头都说福晋贤惠。
而佟佳氏,那就是温柔明媚的女子,何曾见过她这样失态过?
偏偏这个宁氏进府后,她们什么都瞧见了。
福晋和侧福晋旗鼓相当,一直都是站在对立面的,谁也不能真正的压倒谁。
今儿这事,谁都能瞧的出来,福晋就是针对宁氏的。
偏偏宁氏三言两语,把侧福晋拖下水,还把侧福晋的把柄送到了福晋的手里,叫福晋能名正言顺的处置佟佳氏。
至少,若是不处置佟佳氏,就也不能处罚她了。
当初还在想,这个宁氏是不是真的有用,没想到宁氏还真是有大用的。
福晋心里其实很高兴啊。
佟佳氏对上她,向来都是谨慎的,没想到遇上宁氏后,就开始出昏招了。
将宁氏和佟佳氏一起责罚,名正言顺,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福晋看了看佟佳氏的肚子,有些犹豫。
宁翘当然看出了福晋的犹豫。
她把佟佳氏拖下水,为的就是这个,可她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佟佳氏。
宁翘道:“福晋方才说,主子爷不宜用热性之物,但午间用了些,主子爷散了一下午,其实能散去许多热意。可晚间用了,又不出府办差,只在屋中消磨,自然是要沉郁在身上的。奴才不懂医理,但福晋也可问问府医,用过燥热之物后,再用南草,是不是会更叫人难受些?”
“南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