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无声的沉默席卷了整个房间门。
狄更斯良久没有动作。
久到塞希利娅固执伸出的手臂打颤前,狄更斯才终于接过了文稿和纹章。
几近被生活压垮的他,麻木地开口,“我似乎总在给您带来麻烦。”
塞希利娅想了很多,但都没说出口。
她淡淡陈述了对狄更斯的安排,“我会帮你父亲还清这一次的债务,条件是你们老实交代最近有什么人在故意接触你们。我也会送你去伦敦的普通中学继续学业,条件是以后我不会再负担你的人生。”
狄更斯并不在乎塞希利娅对他的安排,此刻他更担心塞希利娅的安危。
他在脑中思索了一下,对塞希利娅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波尔银行,他们说只要我说动你存钱到波尔银行。我们家的债务就不必偿还了。”
塞希利娅记住了这个名字,她得回去派人重新查一查。
客厅又陷入了死寂。
塞希利娅正打算告别离去,想起狄更斯的文稿,她又继续开口。
“你还记得,在古德伍德庄园里,面对拿破仑的那把椅子,德文郡公爵是怎么向我们讲述的吗?”
那是狄更斯目前最快活的一段日子了,他怎么会忘记呢?
“公爵殿下说了艺术和权力谁更能永恒的话题。”狄更斯喃喃道。
“可是您要知道,小姐。无论是艺术还是权力,亦或者是永恒……那都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才有资格去追求的东西!”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激愤。
他并非在针对塞希利娅,而是在控诉命运的不公。
“像我这样……像我们这样穷苦人家的孩子,连肖想的资格都不配有。命运根本没有赋予我们任何机会!”
或者说,狄更斯曾经一度以为命运会垂青于他。至少在复活节假期以前,他还对自己的未来满心期待。
而现在,一切的憧憬都已被粉碎。
他们家不过是那些大人物们阴谋交锋时,随意拽下悬崖的一根稻草!
塞希利娅并没有回应他任何一个字眼。她就那样缄默地注视着自己的玩伴……或者说,曾经的玩伴。
久到狄更斯觉得这就是他们永恒的诀别时,塞希利娅才缓缓开口:“可命运明明已经如此偏爱于你。”
狄更斯有些不可置信。
偏爱?命运的偏爱就是给了他希望,而又残忍夺走?何其残忍的偏爱。
没有理会他怨天尤人的眼神,塞希利娅坚定地指着他的文稿说道,“你的书,你得继续写下去!”
狄更斯忍无可忍地出言辩驳,“我想。您并不明白,小姐。写作对我这样出生的孩子来说,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在他从口中吐出更多激昂的词汇前,塞希利娅打断了他,“我知道,我知道的,我知道写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你也要明白,狄更斯。我的地位、财富、以及我所拥有的权力,都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不过百年,我就会被世人遗忘。”
“可是你不一样,命运赋予了你独特的经历和对苦难的感知。甚至你还有你的笔。你的笔就是你夺取荣耀的利剑,你拥有使自己的名字永垂不朽的机会。你必须抓住它,你明白吗?”
塞希利娅的口吻过于笃定,而她话语中的愿景又美好得恍如幻梦,以至于在愤世嫉俗的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狄更斯,都忍不住有所期待。
“可倘若我失败了呢?”他忍不住将心底微弱的那个念头宣之于口。
塞希利娅银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悲悯,可她终究没有选择选择用漂亮话来哄骗对方。
“你没得选了。你必须孤注一掷,你必须投入写作。你的天赋才是你翻身的最大资本。命运不会给你太多的喘息之机。”
狄更斯审视着自己,也审视着自己的文稿。
没有家世,没有财富,没有贵人的相助,他连父亲那样的政府小职员都无法成为。
最终,他的目光慢慢坚定起来。
“好,既然如此,我一定会将它写下去!让我去和那该死的命运较量一番吧!”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也将那枚蓝底红纹的菱形纹章紧紧攥在手中。仿佛在立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约。
即使前路依然渺茫,他还是在心底埋了一颗微弱的火种。
这对曾经亲密无间门的友人向彼此道别。狄更斯要留在伦敦东区继续学业。而塞希利娅在舅舅的陪伴下,重新回到了伦敦西区的世界。
直到多年后的文学沙龙上,初出茅庐的青年作家才终于重新见到了自己美丽优雅的前雇主。
不过那时的他,已经有足够的从容和自信跟对方谈笑风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