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答道:“我是上月听闻,阆州那边闹了一场虫患。”
“虫患?”乌行雪略作思忖,想了起来。
阆州先前确实闹过一场虫患,还是春日里的事。
当时他和萧复暄知晓后易了容,在那边一间常做布施的山庙作了几日停留,分了些丹药下去。还因此又碰到了医梧生。
他们没有丝毫刻意的亲近和聊笑。
但在那样的场景下,医梧生那位药痴对他们就是一见如故,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二位公子有些面善。”
他一边琢磨乌行雪和萧复暄带去的丹药,一边回想。好半晌忽然道:“哦……我想起来了,梦都城南的冬市!”
他眼里慢慢透露出惊喜来:“我同照台从马车上下来时,差点摔作一团,二位刚巧经过是不是?我记得还同二位作过揖,说见笑了。”
“那是好多年前了。”医梧生叹道:“没想到那么早之前,我与二位就已经有过一面之缘了。”
乌行雪当时同萧复暄对视了一眼,笑着附和道:“确实,原来早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了。”
于是他们和医梧生清了阆州虫患后,又并行去了春幡城,把酒言笑。后来又受了医梧生的邀,在桃花洲小住了几日。
这一次的桃花洲,没有邪魔没有满林坟地,繁花似锦。
而他们从那之后,多了一位新识的“故交”。
李家公子自然不知其中原委,更不知他们做过什么。只道:“那虫患据说来得突然,但去得也快。二位若是从那一带经过,兴许听说过。”
乌行雪没多说,道:“略有耳闻。”
李家公子道:“我家有表亲在阆州,说是虫患过后,有善人去那边布施丹药,百姓服了丹药个个都好,也没有疫病流传。就是粮地谷仓
遭了点殃。”
“这不,刚入夏没多久,据说阆州的粮就不太够了。”李家公子顶着一副操心脸,说道,“我既然知晓了,那必然不能坐视不理!便找人盘算了一下,咱们这边的粮绰绰有余。”
“这不……七七八八装了一船,送去了阆州。”
“为何不走地上?车马运总要安全一些。”乌行雪说。
“慢嘛。”李家公子说着拍了拍肚子,“肚腹不等人,送粮这种事还是越快越好。”
乌行雪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和萧复暄一步千丈,来去各处都不费功夫。一时间忘了这些天风雨稠密,若是马车运粮,过山道时一样又危险又费力。
“马车没个十天半月都到不了。但这船就快多了,去的时候顺流而下,两天就到了。就是这回程实在有点要命。”李家公子讪讪道。
乌行雪听完他出行的原因,颇有些刮目相看。
就连萧复暄都朝这李家公子瞥了几眼。
这样的人总会让他们想起许多故交,诸如梦姑、桑奉、医梧生……等等。
也不是全然相像,只是某一瞬间会有那一群人的影子。
就因为这种感觉,乌行雪和萧复暄在某一刻稍稍有些放松。
于是当李家公子后来问他们住在哪儿时,他们居然真的答了一句:“这两年落脚在江洲。”
“江洲?!”李公子面露喜色,又稍顿了一下,道:“是在……江洲那座青竹山上吗?”
乌行雪:“?”
他眨了眨眼,转头问萧复暄:“青竹山上有房宅?”
萧复暄:“有坟。”
李公子:“……”
“唐突了唐突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家公子连忙拱手,道:“主要话本里提起修行之人或是仙客,都管他们的住处叫洞府。”
乌行雪道:“……我住城里不住洞。”
李家公子又连声道:“好的好的,那真是太好了!”
这时候,乌行雪和萧复暄还不知道,这位李家公子口中所说的“太好了”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们将整艘船平平稳稳送到李家公子所指的渡口,才猛地反应过来。
因为那渡口连通三座城,江洲城就是其中之一。
乌行雪没忍住,盯着渡口问那李家公子:“你……住哪儿?”
李家公子一指渡口紧挨着的城关,说:“喏,就是这边,卧龙县。”
卧龙县就在江洲城隔壁,从这处城关过去,车马若是行得快一点,不足半日就能到。
那李家公子下船时,冲他们深深作了个揖,说:“救命之恩,感激不尽,往后见二位一回就必要报答一回。”
起初,乌行雪和萧复暄没把这句话当真。
他们虽然住在江洲城,但宅院有结界,平日出门又爱易容。想要找见他们,绝非易事。
一次找不见,两次找不见……落空几回自然就打消念头了。
结果没过半月,他们就发现自己大意了。
那位李家公子格外热情、格外能折腾还格外认死理。
他平日广行善事,什么都掺和一把,同谁都十分熟稔。但凡被他帮过忙的,又都乐意顺手帮他一把……
于是,李家公子一介凡人,愣是让两位曾经的真仙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处不在”。
这恩报得那叫一个劈头盖脸、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