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乌行雪反应更大的是宁怀衫和方储。
彼时他们掀了毛毡挡帘正要下马车, 听到萧复暄那句“劫期”,登时满头问号,一脚踏空——
就听咚咚两声闷响, 俩小魔头差点自家魔窟门前摔个狗啃泥。
宁怀衫一把扒住车门,止住踉跄。片刻后,拨开毛毡帘伸了一颗头进来:“……你为何知道?!”
他眼睛本来就大, 会儿瞪得眼珠快掉出来了,就那么一眨眨又难以置信地盯着萧复暄。
没一会儿,方储的脑袋也进来了,皱着眉同困惑:“宿怎么会知道‘劫期’个法?!”
旁边的医梧生疑问道:“劫期?劫期是何意?我今日倒是头一回听。”
宁怀衫立马冲他道:“那是废话么!事能让你们些仙门中随意听?”
医梧生:“?”
劫期下的邪魔, 稍留神便会被钻了空、趁虚而入。所以照夜城内的邪魔妖道们彼心知肚明, 出了城则会百般掩盖。没有哪个邪魔会让外、尤其是仙门中知晓一点,那是自曝其短。
更何况, “劫期”话也就魔头们自己一,他们觉得怨魂噬体是一场劫, 所以用了个名字。倘若让仙门中知晓了, 恐怕只会抚掌叫好, 管叫做“报应”。
他们哇啦哇啦问了一气, 别的, 乌行雪至少听出来了一点——“劫期”个词, 怎么该从萧复暄口中出来。
至于他为何会知道……
那可真是个好问题。
乌行雪抓着毛毡毯,回想起梦里那些含糊其辞的片段, 尤其是桑煜冲他提起“宿上仙”时暧昧清的语气……
总之,马车怕是容下他了。
偏偏那两个百五还叭叭:“应该啊, 宿你……你究竟是从何知晓的?有谁透漏出去了?”
萧复暄没有立刻答他们的话,而是用剑挑开了毛毡门帘,转头冲乌行雪道:“下车。”
乌行雪看了他一眼, 掀了厚毯,朝车门走去。
他低头让过萧复暄抵着门帘的剑,正要下车。
余光里,萧复暄朝他瞥了一眼,忽然开口答了宁怀衫和方储追问半晌的问题。
他低沉的嗓音近咫尺,道:“恰好知道。”
乌行雪心里倏地一跳。
紧接着那道嗓音又响起来:“披上大氅。”
宁怀衫和方储:“?”
他冷丁又蹦出么一句,没名没姓,听得众俱是一愣。过了片刻,俩才意识到,句话是给他们城主听的。
嗯………………
宁怀衫和方储原本还想点什么,会儿忽然没了词。
就见他们城主动作一顿,意味明地朝萧复暄瞥了一眼,最终还是转头回了车内。
医梧生拎出车里备着的大氅递过去,道:“我懂劫期何意,过既然体寒难忍,还是多穿一点为好。或许……公若是介意,可以描述一下劫期是何感受,如何方法能压制。我别的,各式丹药带了少,或许能抵用。”
“……”
话完,马车内瞬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医梧生愣了一下,面露解:“怎么了?”
宁怀衫和方储默默扭开脸,没敢时候乱插话。他们心照宣地回避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宿上仙萧复暄居然跟他们一沉默。
当然,宿本来就惜字如金,爱开口。但那一瞬间,他们就是微妙地觉察到,宿上仙的反应非是常态的沉默,而是跟他们相似,有点可言的意思。
就好像他仅知晓劫期是什么,甚至还知晓劫期会是何反应,又该如何压制似的。
嗯????
宁怀衫和方储对视一眼。
过,没等细想,他们就听见自家城主开口道:“实相瞒,劫期如何如何我半点记得了,丹药就必了,爱吃。先生好意心领了。”
完,乌行雪披着大氅下了马车,几乎有点匆匆的意思。
宁怀衫和方储连忙凑过去,小声冲他嘀咕:“城主,太奇怪了,那宿上仙好像什么知道,甚至连劫期怎么压制——”
话未完,他们就听见城主用极其轻幽的嗓音:“闭嘴吧你们。”
两最怕听见语气,头皮一麻,抿上了嘴。
乌行雪终于落得片刻清净。
夜里料峭的寒风带着雨水潮气迎面扫来,扫得耳边一凉。乌行雪才意识到,方才马车里,他耳根颈侧居然有几热意。
身后有剑声轻响,萧复暄也下了马车。
乌行雪扫量四周时余光一瞥而过,看见萧复暄落后几步站马车边,朝看了一眼,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嘶……驿台边哪来那么些?”宁怀衫忽然纳闷地问了一句。
“嗯?”乌行雪转头看去。
他们马车所停之处,是一片带篷顶的拴马桩。身后远处应当就是照夜城的入口。
就见那里高垣睥睨,两边各有一座尖塔,塔沿似乎挂着钟罄,寒风里摆动着,钟声穿过雾雨传过来。
高墙中间是一道玄铁大门,大门左右各有数十只青灯,高低错落。
起初,乌行雪以为那是挂墙上的灯笼。睛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悬雾雨中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