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谣心里忽然就不是滋味儿了。
一个七岁小孩儿都不怕痛,他在这儿怕痛,岂不是很丢人?
他坐直了身体,等小辞清理完伤口,江谣也拿双氧水清理起来了。
老胡千里迢迢去给他换了碘酒,回来看到这祖宗已经用上双氧水,随口吐槽:“你不是要用碘酒吗?”
江谣疼的像龇牙咧嘴,但实际绷住了脸,八风不动:“你拿的太慢了。”
还要倒打老胡一耙。
老胡乐了一声:“行吧行吧。”
他撕开纱布:“纱布也能自己贴吗?”
小辞接过纱布,熟练地贴在自己伤口上。
江谣暗地里跟他较劲,也不服输,处理完自己伤口之后,套上了裤子。
“下午的课还去上吗?”老胡把桌上沾着血的棉团扫到垃圾桶里。
“我请两节课,我们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江谣起身,沙发上被他坐了老大一块儿污渍。
老胡见了,哀嚎:“我作孽啊……”
江谣拍拍手:“走了。帮我请个假。”
老胡:“我找四毛帮你请,我俩都不是一个班的,老给你请假,你们班主任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随便你,反正体育课下课之前我就到学校。对了,我不打算上晚自习了。”
老胡看着他。
江谣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晚上有事。”
小辞看到江谣出门,连忙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他走之前,还把桌上剩下的碘酒和棉团一起拿走了,这叫“用不完兜着走”。
小辞光着脚追上去,距离江谣还有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踩着他的影子不急不缓的跟着。
江谣走在前面,没打算问小辞为什么出去,也没打算问小辞因为什么原因被打。
他小时候也经常被高年级的混混打,打他就是打他,没有原因。
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而且这是小辞的事,不关他的事。
小辞抱着鞋,低头走路,闷闷的,不说话。
江谣的手就垂在裤缝边上,随着走路的节奏一晃一晃。
他顺着阳光去看江谣的侧脸,看到他永远穿不好的校服挂在肩上,像小辞在电视上看到的女明星。小辞靠着回忆对比了一下,认为江谣比女明星还要好看。
偏长的头发软软地贴在他的脸上,风吹开,露出他的额头,江谣转过头,正好跟小辞的视线对牢。
冷冷的视线,猫似的眼睛。又邪又媚,从骨子里透露出糜烂的美丽。
像毒一样,看多了会上瘾。
“看够了没?”江谣开口。
小辞看着他,愣了一瞬,人生中第一次有了“美”的概念。
他移开视线,重新低下头,不出声。
江谣被他看得烦死,回头骂了他一句。结果看到小辞可怜兮兮地站着,骂到一半儿又没声了。
妈的,这傻逼小孩装可怜还挺有一套的。
江谣感觉自己跟欺负女人似的,骂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猛地踹飞一块石头。
“咔哒”一声,石头撞到了路边的垃圾桶。
小辞跟到了小巷里,江谣转过头,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跟着我干什么,滚!”
小辞小声地:“我要回家。”
“回你妈逼的家,那里是我家!你家在哪儿你自己去警察局找。”
江谣简直被这小狗皮膏药的粘人程度给惊呆了,他把小辞扔了好几次了,到现在都还没扔出去。
不但没有扔出去,小辞还愈演愈烈,甚至准备在他家扎根了。
江谣推了他一把,开始往前狂奔。
他妈的,他今天非要把小辞甩掉不可。
小辞没想到江谣还有这么无赖的一招,他跟在江谣身后跑,跑的没有江谣快,摔了两跤,把自己滚得浑身都是灰土。
他膝盖摔破皮,小辞毫不在意,拍拍裤子站起来,不依不饶的跟着江谣跑。
最后江谣跑累了,撑着一根电线杆休息,小辞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抱着他的鞋,一双眼睛一点也不眨的盯着江谣。
好像一眨眼,江谣就跑了。
江谣休息了一会儿,被自己的傻逼行为给气笑了。
我他妈是个弱智吗?
江谣真被小辞气糊涂了,小辞知道他家的地址,只要他不搬家,这块狗皮膏药怎么都能黏上来。
小辞看着他的背影,这是他看到过最多的东西。
小辞又看着他的手,细细长长,十个指头白白净净。
小辞又看着江谣打架时被扯出来的衣角。
江谣往前走的时候,他的衣角就随着风上下翻飞,仿佛在跟小辞打招呼,要他过来牵一牵自己。
小辞追了两步上去,低着头抓住了江谣的衣角。
江谣脚步一顿,没回头,顾自己走路。
小辞偏着头看着江谣,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撒娇。
“哥哥。”
江谣背着书包,抓紧了书包带子,咬着牙恨恨地暗骂:他妈的、他妈的——
小辞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声:“哥哥!”
江谣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喊魂啊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