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回屋后倒头就睡,直到翌日凌晨才醒,刚用完早膳,宫里就来人宣旨,命他在家自省,两月不得跨出府门半步。Du00.coM
西北之行办砸了差事,贾环早已料到皇帝会降罪,故而并不如何吃惊,接过圣旨后给那太监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问道,“晋亲王眼下如何?”
那太监是个圆滑练达的,作揖道,“回贾公子,晋亲王那里也被禁了足,为期一月。不过……”顿了顿,他压低嗓音继续,“反正这事迟早会闹得大庆皆知,杂家这会儿先告诉你也无妨。皇上对晋亲王十分失望,已捋了他八府巡按、顾命钦差之职,又收了尚方宝剑、丹书铁劵,而今只留下一个亲王的虚衔。”
“你可曾去王府宣旨?”贾环又问。
“先去王爷那里宣的旨,而后才到的荣国府。”
“王爷可还好?”贾环又递了一个荷包过去,里面塞了一沓银票。
那太监用手指捻了捻,笑得十分谄媚,“贾公子你放心,王爷并无任何不妥。虽皇上一时震怒,却也派了太医常驻王府照看,可见王爷并未完全失了圣心。”
贾环满意的颔首,又打点了一些小巧精致的好物,将他送出府门。
出了荣宁街,那太监附在一随从耳边低语,随从应诺,慢慢坠在人后,逮着机会悄无声息的离开。不多时,曹永利便得了消息,匆匆来到书房。
三王爷正盯着墙上‘金榜题名’的横幅发呆,足过了好半晌才看向跪在门边的曹永利,眼珠布满血丝,嗓音沙哑不堪,“环儿可还好?”
曹永利作揖,轻声回禀,“江公公说三爷很好,接到圣旨后并无郁色,亦不见恼恨,态度很是平淡。”话落扯开一抹笑,轻快道,“他还给江公公送了许多好处,打听您的消息,可见心里一直记挂着您呢。”
“是么,那就好。你退下吧。”三王爷紧绷了一天一夜的心弦终于放松,拿起少年遗留在书房内的策论、习字帖等物,认真翻看,一坐便是一整天。
晋亲王府波澜不兴,贾府却炸开了锅。贾母、王熙凤等人如何幸灾乐祸暂且不提,赵姨娘闻听消息,差点没昏厥过去,连忙用力掐自己虎口,诘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怎好端端的将你禁-足?四月底的殿试怎么办?不考了吗?”
“自然是考不成了。”贾环用绢布擦拭仪刀,神情专注。
“差事办砸了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皇上怎能这样,一句话把你大好的前程都毁了!”赵姨娘眼眶红彤彤的,不停用手帕抹泪。眼看儿子就要连中三元,离登天只一步之遥的时候被踹下来,那种大起大落的滋味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
可贾环却不是普通人,眉头不皱,心绪不乱,语气亦十分平淡,“三年后再考也是一样,不急。”
“可三年后探姐儿就二十一岁了,你不着急,她着急啊!”赵姨娘眼泪掉的更凶,唉声道,“我本想等你中了状元光耀门楣后,替探姐儿寻一户好人家。而今你仕-途受阻,且阻你那人还是皇上,探姐儿要想嫁个好人家却是难了。”
贾环将寒光烁烁的仪刀插-入-刀鞘,漫不经心的开口,“作甚一定要嫁入豪门深宅?你看看你自己,在贾府过得可还快活?嫁一户人口简单,家境殷实的不好吗?没有森严的规矩束缚,没有妻妾相争,没有尔虞我诈、藏污纳垢,日子过得安稳又松快,寿数都比别人长。”
赵姨娘慢慢止住哭泣,敛眉沉思,越发觉得儿子说得有理。
贾环这才抬头,淡淡瞥向半掩的窗户。
探春心下一惊,连忙带着侍书悄无声息的离开,回房后坐在梳妆台前发愣,过了小片刻竟嘤嘤哭起来。
“姑娘,快别哭了,当心环三爷听见。”侍书连忙上前劝慰。
“听见就听见,他能奈我何?我还当他如何出息,却不想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西北出了那样大的纰漏,多少老臣重臣避之唯恐不及,他一介白身跑去掺合什么?办砸了差事,只有被推出来顶-缸的份儿!蠢货!自己蠢也就算了,作甚要连累我!”气性越发大了,探春扫落妆奁,怒骂,“叫我堂堂公侯千金嫁入寒门小户,过衣-不-遮-体、食不饱腹的日子,亏他说得出口!我宁愿绞了头发当姑子,也绝不屈就!”
“可眼下环三爷仕-途受阻,赵姨娘又是家生子出身,眼界人脉有限,您就是再着急,也没办法不是?来,喝口玫瑰香露缓缓神。”侍书低声规劝。
探春拂开香露,掩面哀泣,“我怎会如此命苦!摊上那样的姨娘兄弟,便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投靠过来,好处没有,反倒平白受了拖累!倘若太太还在,哪会落到这般境地……”
侍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抹泪。两人都没发现,赵姨娘在门外站了许久,终是撕掉手里丰厚的嫁妆单子,铁青着脸离开。
两月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大庆变个天数。
太子与瞿泽厚冒赈之事爆发,牵连数百官员。西北-官-场从一品大员到刀笔小吏,能保住性命的竟然一个没有,倘若全部处斩,西北官衙将陷入瘫痪。皇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