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走进来,低着头不敢看兰溪,她走到兰溪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
“罪臣沈倦,叩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
沈倦俯身拜下去,清隽的背折下,头重重的撞击在地面,传来“咚”的一声。
她心情沉重,心知今日前来乃是最坏的选择。
可她依然来了。
有些事情她从前不能讲,不敢讲。
如今却不能不再讲。
谁让她爱上了这世上最不该爱的人。
这些时日,她昼夜辗转难眠,书业荒废,只去思考这一个问题。
最终,她终于想明白——她思慕着殿下。
她想同殿下在一起。
如寻常夫妻那般在一起。
生生世世,恩爱不移。
可她是女子!
殿下也是女子!
这大逆不道的想法让她惊惧又惶恐。
女人和女人又怎能在一起呢?
她日日不安,夜夜难寝,心中无法言说的苦楚几乎要溢出来。
可心是不会骗人的,只要想到殿下,她的心中便是满满的欢喜。
可她并非男子,殿下那日所言,怕是对身为“男子”的她所讲的,她又如何能给出回应。
身为女子,她思慕着同样身为女子的殿下!
这过于惊世骇俗。
纵然她知晓,前朝并非没有这种先例,前朝世家小姐爱慕长嫂,宫中贵妃与其他嫔妃互相慰藉之事野史皆有记载。
这并非世俗不容。
沈倦这样劝慰自己。
女子和女子相爱,并非由她开创先河,从前不止她一个,未来更会有无数个,她在其中并不突兀。
她用这样的理由一遍一遍劝说自己。
可随后她又想到,她是以男人身份出现在殿下面前的。
她和殿下的一开始便是错的。
如今她爱慕殿下,殿下又怎能接受突然变成女人的她?
沈倦又陷入了痛苦中,她甚至恼恨自己,为什么非要来这次春闱,为什么那日非要同其余举子出门。
可是,不参加春闱,就不会来汴梁,不来汴梁,自然就不会见到殿下。
想到不会见到殿下这个可能,沈倦的心都绞到了一起。
她提起笔,想要写些什么,却被这股痛意击倒在地,她伏在地上泪流满面。
若是不能遇见殿下。
若是不能遇见殿下!
沈倦痛哭失声......
殿中,沈倦以额抵地。
她内心沉重又忐忑,今日前来,她已想好了最坏的结局。
隐瞒身份参加春闱,是为欺君。
欺君之罪,死无可赦!
她会选择一力承担,只望殿下看在这几日的情分上,放过远在清河的父母亲族。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怕是要辜负你们的栽培了。
沈倦头抵在地上不曾抬起,心中是满满的悲伤。
兰溪却想逗逗她。
她从未见过沈倦如此脆弱的模样。
多好的机会,以后不一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于是她绕过案几,走到沈倦面前来,用手中朱笔将人下巴抬起,迫使沈倦仰头看向她,语气玩味又轻柔:
“沈郎君,你今日刚册封状元,乃是我朝第三任,也是最年轻的状元,如何又成了“罪臣”呢?”
“此话从何说起?”
沈倦抬头看着兰溪,眼中是浓重的悲怆,她的声音颤抖沙哑,却带着决绝的意味。
“罪臣沈倦,罔顾身份悬殊,对殿下怀有不轨之心,此乃一罪!”
见兰溪沉默不语,沈倦又一次重重叩下去。
头抵在初春冰冷的地面上,沈倦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冰凉,被撕裂成了无数片。
此话一出,殿下怕是,厌了她了。
“罪臣沈倦,身份有异,身为女子却参加春闱,登堂为官,此乃二罪!”
沈倦哽咽,身体几乎支撑不住,但还是强撑着说出最后一句。
“罪臣沈倦,身为女子思慕殿下......有悖伦常,罪无可赦......望公主,降罪于臣!”
沈倦泪流满面,眼泪让她看不清身下的石板,公主的绣鞋就在她身旁停驻,绣满游凤的衣袍有一片挨着她的手轻轻飘荡,仿佛公主在温柔的抚摸她。
她双手交叠,再次深深拜叩。
“还望公主看在往日情面上......放过罪臣亲眷。”
她们之间,真的还有情面吗?
沈倦悲哀地想,女扮男装参加春闱,还拿了状元,以女子之身思慕殿下,哪一条拎出来不是死罪?
殿下愿意给她留全尸都已是开恩。
又如何能同意她只罚她一人,留沈家性命之事。
这本就是奢望。
她为臣,殿下为君。
臣欺君瞒君,还妄想一力承担,可笑。
实在可笑!
她咬着牙,逼迫自己跪的脊背挺直,哪怕下一秒殿下让她去死,她也认了。
看着沈倦心如死灰,仿佛即刻就要赴死的模样,兰溪轻叹:
“本宫知晓。”
没想到这一个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