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货公司见到你了。”潘玉又问褚韶华在哪里租的房子,待褚韶华说了地方,说了房主,潘玉竟还认识,潘玉笑道,“容老爷跟我爸爸是一辈,论理我该叫一声伯伯的,他家里两女一子,长女在北京大学读书,长子在国外读书,现在家里的应该是小闺女。他家老家在嘉兴,说来也不是上海人。不过,以前祖上在上海可是颇有名望的人家。现在容家的正支都在老家,容老爷算是旁支,倒是不知他家竟也要租赁房舍维持生活了。”
潘玉同褚韶华道,“要不你还是搬过来,我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也近。容家那里,毕竟是租界外了。”
褚韶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褚韶华道,“你这里事情也不少,光两个孩子也够你忙的,还有外头生意。以后我有空多过来是一样的,要是在外有什么难处,我也不会死撑,朋友可不就是在难处援手用的。我既能支撑,就先做事看看。上海这么大,总有我一方天地。”
褚韶华在邵家用的午饭,她下午还要去教堂,潘玉不禁问,“你现在信教了吗?”
“倒不是信教,来上海的路上遇到几位到上海的修女,我们聊的还挺不错。我既在上海安稳下来,想过去看看她们。”褚韶华顺势请教潘玉,“这些洋修女我不大了解,不知道过去时要不要带些礼物。”
潘玉道,“水果、鲜花都好。洋人之间送礼,一般都是很寻常的东西,并不贵重。”
褚韶华在上海的交际很平淡,她这里认识的人有限,她却也不急,世上没有一口吃成胖子的事。去过教堂后,褚韶华又往两处青年会走了一遭,还请周源吃了个便饭。周源欣然应邀,笑道,“应是我请褚小姐用饭,贺褚小姐正式入职之喜。”
褚韶华笑,“今天是我过来请你,你这顿待下次再说。”
周源原想付账,却发现褚韶华很一手绝活,褚韶华用餐期间就借口出去先把餐费结掉了。周源也便没为此推让,倒是没少打听褚韶华入职后的事情,褚韶华道,“你这是也准备去百货公司上班?”
“我倒不是去百货公司上班,不过我们这里也一直有过来问是否有工作介绍的青年男女。”周源道,“现在是用工的地方少,找工作的人多。尤其是女性,想找一份称心的工作并不容易。”
褚韶华道,“我们公司用女售货员,就是开了个好头。”
“这个是。”周源道,“要是你们公司以后再有招聘,可要跟我说一声,我这里有合适的人也让他们过去应聘。”
褚韶华也是个十分愿意帮人的性子,一口应下。
待俩人吃过饭,天色就有些晚了,周源叫了黄包车,先付好车钱,让车夫送褚韶华回家。褚韶华想着,上海真是个大地方,这里有许多有文化有修养的人,褚韶华虽自忖非无能之辈,却也深知自身不足,她没出身没学识,就靠两只手奋斗。出身是求而不得的,她投胎时没投到大户人家,可学识上只要她坚持看书学习,哪怕每天多看两页书,也是一种增长。
褚韶华虽以往也爱读书看报,可以往是一种悠闲的心态,如今却是是从内心滋生出一种渴望。其实,褚韶华也不知这样走下去能不能成功,可眼下,她也只有这一条路。
回家后,褚韶华洗漱后就开始背诵这些天学的单词,字母什么的她早就背会了。英文单词的背诵是一种新鲜事物,背过单词,再联想到自己会说的一些句子对话,褚韶华实觉进境寻常。她想着,我这如今也不过是胡乱跟着夜学里的同事学一些实用简单的东西,到底基础不比人家学校里的东西。褚韶华索性第二天早上找容小姐打听这学英文的顺序来,褚韶华一面摆着碗筷,一面说了自己的情况,“我们夜学里教一些简单的对话,如今二十六个字母我都会背了,也学了几十个单词,到底不成样子。容妹妹,我想多学习一些,你是正经读书的,可有法子教我?”
容小姐接过母亲买来的油条搁盘子摆上,道,“我们在学校,都是照着书本上学的。我们老师常说,学语言还是要多练习。我觉着褚姐姐你发音很好啊。”
褚韶华笑,“我这发音先前也不行,后来在船上认识几个修女,觉着她们说的更好听,我自己就慢慢改了。你要是有空,咱们一早一晚的可用英文对话。”
容太太摆上小菜,开始盛粥,听这话笑道,“我看成。”
容小姐的英语是在学校里系统学习的,听容小姐说,小学时就开始学英文了。容小姐道,“我自小学到现在的课本都还留着,褚姐姐你要看,我晚上回来找出来给你。”
褚韶华也不知这法子成不成,她先谢过容小姐,递给容小姐一根油条,说,“要说这大城市,别的我虽也羡慕却是有限,我最羡慕的就是这里有学问的人多。各人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就这一样,就好的不得了。”
容老爷突来一句,“食不言。”
褚韶华心说,再没见过容老爷这样不讨人喜欢的人了,她要是玻璃心,估计早叫这老头儿气死了。好在褚韶华根本不在乎这个,她笑嘻嘻的喝了两碗粥,吃了两根油条,便上班去了。容太太说丈夫,“褚小姐毕竟是客人,你莫要太刻板。”
容老爷道,“食不言是礼数,是规矩,谈何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