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温润的兄长实际上藏着一颗冰冷的心,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和祁明长去死。
祁丹朱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低声道:“我曾仔细调查过,也找太医询问过,甚至亲自去你磕破头的地方看过,我沿着那条路往回走,仔仔细细地计算时间,一遍遍估计你路上可能遭遇的危险,给你找了千万个借口,可惜最后我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你磕破头的那块石头,是你自己砸在脑袋上的,根据你血液凝固的程度和昏迷的时间,我还可以确定,你是在父皇带人将我和明长救下之后,你怕事情败露,才匆忙间自己砸在头上的。”
她抬头看向祁明毓,嗤笑一声:“你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祁明毓看着祁丹朱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忽然一股无名怒火往头顶烧,他口不择言地怒道:“我没有不想救你。”
既然祁丹朱什么都知道,那么他也没有必要隐瞒。
祁丹朱冷冷道:“对,你不想救的是明长。”
多年来,平静湖面下的暗潮汹涌和狰狞的裂痕,就这样暴露于水面之上,空气都变得稀薄。
祁明毓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丹朱,你我都身处皇宫,早该明白,皇家子女根本没人有什么兄弟姐妹之情可言,这个地方本就看谁够心狠。”
“我四岁那年母妃便被其他嫔妃害死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替她申冤,只因为那嫔妃的父亲和兄长在朝中得势便无人可惹,我母妃命如草芥,比蝼蚁还不如。”
“后来我辗转被后宫各个嫔妃抚养,她们一个个只想利用我去换得父皇的欢心,要么故意用冷水给我洗澡,害我受风寒,借故让父皇来看望,要么私下对我冷眼刁难,只等父皇来的时候装出一副疼爱我的模样,我从小便看惯了她们的虚情假意,我根本不可能像你和明长小时候一样天真。”
“七岁那年,父皇将我带到了咏花宫,让柔妃娘娘扶养我,我才算过上了好日子,柔妃娘娘身子不好,虽然平日不能照顾我,但也从不曾苛待我,她是皇宫里难得心善温柔的人,我在咏花生活的那段日子,是母妃过世后最舒心的一段日子,无拘无束,也不用看谁的眼色行事。”
他轻笑了一下,抬头看向祁丹朱,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你那个时候小小的,像个糯米做的小糖团子,总是奶声奶气的喊我明毓哥哥,眼里总是满满的信任,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甜味。”
祁丹朱现在听他说这些只觉得厌恶和虚伪,声音冰冷道:“你过上了好日子,所以要害死母妃的儿子来报答吗?母妃不曾害过你,我不曾害过你,明长更不曾害过你,你受过的苦与我们何干?”
祁明毓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声音阴冷地反问:“他本就不该出生,不是吗?”
祁明毓背过身去,看着树下落叶道:“柔妃娘娘深受宠爱,父皇常去咏花宫,因此我得见圣颜的机会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宫里那群喜欢拜高踩低的宫婢们都说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只要我一直被柔妃娘娘抚养下去,父皇就会爱屋及乌,以后极有可能是我继承大统,他们都对我另眼相待,我在宫里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渐渐的,有时候我心里也偷偷这样想。”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我太渴望拥有权力,我母妃当年就是因为无权无势才会被人轻易害死,我在心里暗暗发过誓,我不要重蹈她的覆辙。”
祁丹朱沉默地听着,宫里从来都不缺少拜高踩低和阿谀奉承的人,总有些人在这些混乱的声音里渐渐迷失自己。
祁明毓声音仍在继续,“我用心读书,尽力培植自己的势力,人人都称赞我年纪轻轻就有上位者的风范,说我比大哥强百倍,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明长出生了。”
他的眸色倏然暗了下去,眼中蔓延起丝丝血色,露出从不曾在人前显露过的阴沉,眉眼间尽是深陷**泥沼的神色。
祁丹朱静静地听着,他们这些年从不曾提起当年的事,可当年的事就像一道还在流血的伤疤一样,时刻提醒着当年发生的事,她如今听着祁明毓这些对她和祁明长见死不救的理由,只觉悲哀。
祁明毓神色晦暗,“明长是柔妃的儿子,父皇对他的疼爱是显而易见的,他乖巧讨喜,父皇一看到他就笑,相比起我来,父皇明显更喜欢这个儿子。”
他嗤笑一声:“在祁明长出生的那一刻,我以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大家都说父皇很快就会立明长为太子了,而我顶多是个辅佐太子的王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转头看向祁丹朱,眼中阴云密布,“你觉得我当时在想什么?”
祁丹朱声音干涩地开口:“你恨他,容不下他。”
祁明毓伸手轻抚祁丹朱额边的碎发,眸中神色渐渐温柔起来,“丹朱,我想救你的,你当时被吊在树上,小脸雪白雪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我是那么心疼你。”
祁丹朱眼中闪过厌恶,偏头躲开了他的手,冷声道:“可是你终究没有救我。”
祁明毓神色微黯,他收回手道:“我当时是想救你们的,至少在我跑出去的那一刻,我是想救你们的,可是当我跑出一段距离,天上忽然下起了雪,雪花冷冰冰的落在我脸上,我蓦然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