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瑜新回头,只见许父正无奈的看着两个孩子做徒劳功夫,面上却未见愠色。
许昀连忙开口,想把话题叉过去,
“爸爸,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们作业写完了才画一会画的。”
许父却不顺着儿子的话走,指了指被许昀塞在抽屉里露了个角的纸,
“试一试把眼睛画圆一点,长度不变,眼睛里不要黑漆漆一片,画出对方的倒影试试。”
见许父这样指点自己了,许昀和罗瑜新对视一眼,便把几张画稿拿了出来,只是刚才收的太急,纸张已经有了折痕。
许昀低声问,心下不住懊悔自己的莽撞,
“爸,你多会儿进来的?我们都没听见声音…”
无论是罗妈妈还是许妈妈,都只会送一次吃的进来,还往往在他们刚坐下写作业的时候,而许父和罗家和因为工作的原因都回家较晚,平时也一般不进儿子的屋子,许罗二人自然平时也就不锁门。
毕竟家里就这么两个人,锁了门,万一家长突然要进来,岂不是要起疑。
当然,平时他们还是很警醒的,看《蜀山》的时候外头都是包着别的书的皮的,画稿因为打着“切磋画技、学习温作家”的名头才敢拿出来,但平时也是故作镇定没叫两个妈妈起疑,只今天突然被许父逮了个正着,一时慌乱才做了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
许父看着两个少年惴惴,心下暗笑。
他早就进来了。
今天下班早,一回家正好撞上许妈妈要给两个孩子送吃的喝的,想着自家儿子好不容易有个朋友,自己又难得下班早,许父也就来慰问一下。
谁知敲了半天门,屋里两个孩子也没应声,许父以为两个孩子学习入了迷,便不请而入,谁知一进门,就见两个孩子正拿着张纸沉思。
许父上前一看,只见一男一女正对视,想必是一对爱侣。
许父倒没有因此就立即出声斥责两个孩子,毕竟许父也是从年少时期走来的,当然明白情有可原。而且看笔触像是自家儿子的作品,人物面容显见是模仿了红星杂志近来的封面,总体而言,有所长进。
许父暗自点头。
但令许父挑眉的是,画中无论男女,都穿着古时的衣裳。而更令许父吃惊的是,画中男人竟然梳着道士发髻。
这……
许父倒不生气这副画,只是觉着惊奇。
不生气是因为许父见得多见得广,而且作家和编辑本该有着丰富的创作思想和新奇点子,却因着十年浩劫而不得不全压在心底,十年之后,曾经的灵气已经散了大半,现下一时半会儿叫他们写个新奇文章也是写不出来的。
更何况,许父消息灵通,已经隐隐得知上头今年要有所动作,最近忙着也是因为这事儿,如今办好了,这两天才闲了下来。
惊奇则是因为这画看着只是一副小儿女的图,实则却隐隐表达了对于世俗的反抗和挑战。
梳了发髻的道士不能娶妻生子,却偏偏要让他跟一个女子一见钟情,不是反抗世俗又是什么?
更要紧的是,这样一个题材在现在,可算得上是头一个了。
许父相信这画是许昀画的,却不相信这内容是眼前这两个半大不大、未经世事的少年能想的出来的。
在十年浩劫,文化断层之后,什么时候居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天马行空、异想天开的作家――
许父眯了眯眼,随即对两个少年缓缓、缓缓的,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
日转星移,很快就到了八月下旬。
这天,温向平一家背着一个大包裹,跟苏承祖老俩告了别,便跟江家五口一起坐上了前往沽市的火车。
两家人的位子自然是连在一起的。
火车上的人不算多,却也不算空荡,火车里弥漫着一股各种吃食汗味夹杂着火车特有的味道,并不算好闻。
但好在一行九个人都没有不适应。
大包裹里头,温家一家四口,各自有各自随身带的东西。
甜宝的是之前过生日时温向平给她买的连环画和花头绳,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木头打磨的小姑娘,甜宝平时宝贝的紧,一口一个“妹妹”的叫,还叫妈妈和姥姥帮忙做了小衣裳,连晚上睡觉也要放在枕头边才行。
温朝阳和温向平不约而同装了几本书,好在火车上打发时间,毕竟要坐两天多。
苏玉秀就带了个毛线团和几根针,打算在火车上把甜宝冬天的毛衣打出来。
江家,李芝龄和江河清不时谈着话,或看着窗外飞速后移的景色。
但漫漫长途,书总有不想看的时候,话也总有不想聊的时候,疲倦更是来的长久。
于是,温向平便给几个被长途旅行折腾的不行的孩子讲各种各样的新奇故事,也算是让几个孩子重新又有了精神,剩下的一天车程便很快就在故事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