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负般从弘昭背后走出来。
弘昭又问:“那汗阿玛生气吗?”
就这么一句,让弘暄的脚步一顿,瞬间又缩了回去,双眼骨碌碌偷瞄胤礽。胤礽哭笑不得,无奈道:“汗阿玛也不生气。”
弘暄这才再次走出来,笑嘻嘻上前一把抱住胤礽的脖子:“汗阿玛最好了。”
胤礽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冷哼道:“朕是说不生弘昭的气,没说不生你的气。擅闯四合居,还在朕屋子里横冲直撞,都撞床底下去了,好大的胆子!”
弘暄身子一僵,立马收回拥抱胤礽的手,低着头扁了扁嘴巴,好像立时就要哭出来。
弘昭怕胤礽对弘暄发火,其实他也怕,几番犹豫,最终还是站出来:“汗阿玛,是儿臣与弟弟一起闯的。是儿臣没有看好弟弟。您……您要罚便罚儿臣吧。”
弘昭颤巍巍伸出手。
胤礽看着瘫在自己面前的手心有点懵,恍惚记起来,约莫是一年前,弘暄调皮打碎了他一块环佩,他作势要教训弘暄。
戒尺高高举起,可落下来的力道真的微乎其微。彼时弘暄才两岁,也不是多大的事,胤礽怎会不知轻重,纯粹是想治治他的性子,让他知道怕,还不至于真下重手打下去。
哪知戒尺刚刚落下,才一板子,不痛不痒,连皮都没红半点,弘暄哭得惊天动地,嚎啕声直冲天际,把康熙引了过来。然后呢?还有个屁的然后!康熙直接将人抱走,还把胤礽给训了一顿。活生生演绎了一回什么是熊孩子的熊家长,气得胤礽好几天没理他。
胤礽这倔性持续了许久,康熙也知晓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脾气,最后没办法,只能让梁九功又把人给送了回来,两边僵局才算缓和。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胤礽哪还会再对弘暄下手。
不过显然弘昭将此事记在了心里。他人小,不清楚其中真意,只留下一个概念,那就是弟弟怕疼,打不得。
看着他明明自己也怕却还是坚定站在弘暄跟前的举动,胤礽又欣慰又心疼,手掌举起,轻轻落在弘昭手心,将他的小手握起来:“小傻子!”
弘昭:???
没等孩子反应过来,胤礽一手一个将二人抱起。突然腾空,兄弟俩微微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搂住胤礽的脖子。大约是知道胤礽不生气了,也不会罚他们。两人心下欢喜,柔嫩的小脸蹭了蹭胤礽。
胤礽嘴角勾起,一路将他们送到坤宁宫,与石令仪交待了一番,转头便往汤泉园去。
胤礽到的时候,康熙坐在四合居的卧室里,呆呆看着床榻出神。胤礽屏退左右,上前跪下:“汗阿玛!”
康熙艰难开口:“这是你当年为自己准备的后路吗?”
胤礽低头:“是!”
“那拙政园……”
“苏州有港口。”
果然。康熙喉头颤动。早年胤礽说过,若有一日自己不喜他了,厌了他,他便离得远远的,往江南去,往海外去,再也不回来。原来他不只是说说而已。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你大婚之后,朕身子不适了好几日,不是病,准确说是陷于梦魇,心思过重。当时你送了两册话本过来,话本中说的全是平行世界之事。那时你是不是……”
胤礽抿唇:“汗阿玛亲征噶尔丹那年病了一场,急召我去行宫,神情举止处处不对劲。彼时我问过梁九功当夜的情况,隐隐猜到几分,您也承认您是做噩梦了,梦见我死了。后来您又……我只是根据您当时的反应,有些揣测。”
这么点东西寻常人绝对揣测不到这上头来,除非……
康熙心弦紧绷:“你是不是也梦到过?”
梦到过吗?胤礽低头,上辈子确实已成一场梦。何况因为系统的原因,当年他确实做过梦。
“是。”
康熙喉头哽咽,越发难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汗阿玛可还记得六弟出生那年,我大病了一场,形势汹汹,几度危急生命?”
康熙浑身一震。是那个时候吗?原来这么早啊。彼时胤礽才多大,六岁!六岁的孩子突然梦见这样的场景,他怎么受得了?
“当时我的梦境很模糊,并不清晰,醒来后又忘记了大半。大概只记得汗阿玛骂我,对我很失望。其他都不记得了。后来年岁渐长,慢慢又想起了些,但也不多。可也明白,梦里自己做得不好,让汗阿玛失望,更是犯下大错。”
做得不好,让汗阿玛失望,犯下大错。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击在康熙心上。原来胤礽是这么觉得啊。所以他努力做到最好,努力不让他失望,努力杜绝让自己犯错的可能。
然而梦中之事,又如何怨得了胤礽呢。要说有错,他的错处反而更大一些。
康熙扪心自问,若他是胤礽,在知道梦中的事情后,还能否对自己亲近依旧,不生芥蒂。怕是不能吧?可胤礽就能。他承受了梦中那么多委屈,仍然保留着对他这个汗阿玛的孺慕之情,非但没有疏远,反而更加亲近。
胤礽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跪行两步,抱住康熙的腰,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膝上:“因为儿臣知道,梦境不是现实。我不是梦里的太子,汗阿玛也不是梦里的帝王。我们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