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龄便命宫中医者皆要戴纱布口罩。
女医、稳婆、宫女,还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太医们每一个都洗净了双手,戴着纱布口罩,身穿白大衫,有条不紊的在产房内外忙活。
朱祐樘披着一袭狐裘,坐在外间静候,手心里全是冷汗。
夜色深沉,坤宁宫却被各色宫灯蜡烛照得透亮,恍若白昼。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李广上前轻声提醒道:“万岁爷,是否要给老娘娘们报个信?”
确实要报个信,朱祐樘心想,他如今一颗心全系在笑笑身上,万一有什么差错,他……他一定没法子冷静处理事情,一定得有个能主事的人。
考虑到周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又是深夜,朱祐樘便没叫人去清宁宫报信,只让内侍速速去仁寿宫与嗜凤宫。
少倾,王太后与邵贵太妃一前一后赶到坤宁宫,殿门一开,西风将满殿的烛火吹得一晃。
朱祐樘迟了一瞬才回过神,起身向王太后与邵贵太妃问好。
王太后扫了万岁爷一眼,见他只披着狐裘,不由得皱起眉头:“李广,去服侍万岁爷换上件厚衣裳。”
“朕不冷。”朱祐樘抬眸,“请母后放心,朕还有些出汗呢。”
他跟长在了产房门前似的,一动也不肯动。
王太后不好勉强,只好让左右内侍拿来手炉、脚炉,放在朱祐樘身边,好使他暖和暖和。
朱祐樘道了声谢,仍目不转睛的望着产房的方向。
月亮渐渐落下,没入紫禁城的宫墙,天边翻起了鱼肚白。
婴儿的啼哭声自产房响起,像一道响雷一样,惊得朱祐樘立刻站起来。
谈允贤的白大衫上沾了些血迹,暗红暗红的,朱祐樘见了,心里一紧。
不待谈允贤开口,他抢先开口,十分凝重的语气:“中宫如何?”
谈允贤原想摘了口罩再说,但万岁爷问得急,她当即回道:“托万岁爷的福,一切都好。”
朱祐樘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太后也起身,问:“生了皇子?还是公主?”
谈允贤将棉布口罩摘下,笑道:“是一对龙凤胎。”
等到一双小儿女满月,朱祐樘便从礼部拟定的皇子公主名单之中,精挑细选出来了两个名字。姐姐叫朱秀荣,弟弟名曰朱厚炜。
名字稍微有点拗口,张羡龄便想着要给他们分别起个小名。
望着两个摇篮里的孩子,张羡龄有些心疼,这两个孩子都有些瘦小,姐姐将近五斤,弟弟更轻,只有四斤。
也许是因为才生产不久的缘故,望着两个孩子,张羡龄越想越自责。若是孕期她多吃一些东西就好了,不然两个孩子也不会如此瘦弱,思及此,她扑簌簌落下泪来。
朱祐樘吓了一跳,将她抱紧怀里,轻声安慰:“没事,虽说大姐儿和二哥儿没有寿儿那么壮实,但女医和太医看了,都说还好,只需好好调养着就好。”
张羡龄把脸贴在他的衣袍上,瓮声瓮气道:“一定会好的,对吗?”
“对。”
好一会儿,张羡龄才抬起头,满脸泪痕道:“我知道要给他们取什么小名了。”
对于儿女,张羡龄别无他求,只盼着他们能平安健康,正直善良。思来想去,她给朱秀荣起了个小名叫无灾,给朱厚炜起了个小名叫无难。
听了这小名,朱祐樘便领悟到其中含义,赞同道:“苏轼有诗云’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笑笑,你放心,无灾和无难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长大的。”
私下里,朱祐樘还命张天师在宫外做了一个道场,为无灾和无难祈福。
等到春暖花开时,两个孩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张羡龄脸上又有了笑容,拿着拨浪鼓逗无灾和无难玩。
她扭头看向朱祐樘:“你发现了没?我们无灾生得特别漂亮。”
“女儿像你,自然生得好看。”朱祐樘温柔道。
张羡龄笑道:“我女儿生得这么好看,赶明周姑姑大好了,我一定得向她炫耀炫耀。”
朱祐樘听见此言,把目光移开,只望着无灾:“嗯,无灾是很好看。”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敢告诉笑笑,周姑姑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