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酥油泡螺,倒让哀家想起崇王来,他小时候,是最喜欢吃酥油泡螺的。”
她就着这个开头,一口气说了许多崇王小时候的趣事,而后感慨道:“这些儿女里,我最疼的就是先帝,其次是崇王。如今一个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远在天边此生再不能相见,哎,这实在是……”
众人忙劝慰起周太皇太后来,这个说崇王孝顺,那个说崇王年年都会给周太皇太后送节礼。
听了这些话,周太皇太后脸上又有了笑意:“我这个小儿子,是最最孝顺。那年我五十大寿,他虽然不能进京,却特意为我备了一样生辰贺礼,哎呦,那叫一个花心思……”
她絮絮叨叨,列举了崇王的种种孝顺之举。末了,周太皇太后感慨道:“这么好的孩子,你说我如何不偏疼他。”
“崇王确实孝顺,难怪老娘娘时常惦记着。”王太后接话道。其他老娘娘也纷纷附和起来,都说崇王孝顺。
一片其乐融融。
张羡龄却察觉到,重庆大长公主的笑容有些僵硬,她的头稍微偏向一边,眼睛只盯着那一盘无人问津的酥油泡螺。
说够了崇王,话题又转到其他的事情上去,周太皇太后兴致很高,说了许多话,却再没动那碟儿酥油泡螺。
重庆大长公主默默地将那碟儿酥油泡螺挪到自己这一边,吃了两三个。
等到周太皇太后想起她,要她讲个笑话。重庆大长公主便笑着说了一个笑话。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气洋洋,没有半点阴霾。让张羡龄几乎以为,自己方才察觉到的那一丝落寞浑然是看错了的缘故。
不知道为什么,张羡龄听着这笑话,却觉得有些心酸。
等从清宁宫出来,见重庆大长公主沉着一张脸打算离开,张羡龄连忙上前,同她说:“刚才尝了大长公主做的酥油泡螺,果真是美味。我从前也想学来着,只是嫌麻烦,又不了了之。大长公主能将酥油泡螺做的这样好,一定练习了许多次罢?”
重庆大长公主道:“确实练习了好多次,这酥油泡螺的形状最难做了,我前几次试着做的时候,手指都给烫出了几个泡儿,也没做好。后来慢慢练,这才练好了。”
她笑着道:“你若想学着做酥油泡螺,我索性将方子写下来,你照着试一试。这东西难做,不练习个五六回,实在难掌握本领。”
说着,重庆大长公主很热情的叫宫人拿来纸笔,将做酥油泡螺的方法一五一十写下来,交给张羡龄。
回到坤宁宫,张羡龄望着写有酥油泡螺做法的方子,微微有些出神。
她想起周太皇太后白日里说的话,以及在重庆大长公主脸上一闪而过的苦涩。难道说,做父母的,一定会有自己格外偏爱的孩子么?
明明重庆大长公主已经做得那么好了,周太皇太后心心念念的,却还是先帝和崇王。
熟悉的时候,张羡龄同周姑姑提起白日里所见之事,有些愤愤不平:“皇祖母怎么能当着大长公主的面,说她格外偏爱先帝和崇王呢?”
周姑姑倒不觉得有什么:“先帝已驾鹤西去,崇王又远在天边,周老娘娘偏疼两个儿子有什么不对?”
“可也不能当着女儿的面说这话呀!”
“做女儿的,心里也知道呀。”周姑姑替她卸下凤钗,“譬如奴婢家里,奴婢的娘亲也格外疼儿子,她送奴婢进宫,就是为了得到银子,好让哥哥弟弟能开蒙念书。”
“你就不怨?”
“怨是怨过的,不过那毕竟是爹娘。再说,毕竟女儿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要不怎么说,生儿弄璋,生女弄瓦呢?”
“这样不对的!”
张羡龄很气愤,想要解释了一番道理,却见周姑姑一脸的茫然。
她不知道娘娘为何生气,却下意识的请罪。
“奴婢说错话了,请娘娘息怒。”
张羡龄看着周姑姑,摇了摇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快起来。”
她望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苍穹,心里的落寞也同夜色一般,逐渐蔓延开来,有一种沉在水里的无力感。
直到提起笔,将“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反反复复抄写了好多次,张羡龄心里那一股气方才渐渐平息。
这时朱祐樘过来,将手搭在她肩上:“笑笑,我有一个惊喜要说给你听。”
“什么惊喜?”张羡龄侧过身,看着他。
“明日,你娘亲金氏会带着你的两个弟弟,来坤宁宫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