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从翰得了信匆匆赶回家,将带回来的东西中一个极为精致的木盒递给候在内仪门处的丫头,交代道:“带回院里好生收着。”
“是。”婢子应了是,文从翰这才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姿态沉稳地进了内院。
“太太、姑太太,大爷回来了。”院门上守着的婆子连忙向内通传,一溜一叠声的通传声,里屋正与文姝晴叙话的文夫人听了忙道:“快叫哥儿进来。”
文姝晴道:“转眼也是近两年没见到翰哥儿了,听闻他府试中了,已经在准备乡试了?果然是我文家的好儿郎。不过嫂子你与哥哥也不要给他太多压力,他今年才多大呀?只当下去积攒积攒经验,以翰哥儿如今的年岁,有这个成绩,已经是十分令人惊艳的了。”
文夫人笑着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他有那个志气,自然也要练出那个心智。他下科能中,我要谢天地祖宗,若是未中也是常事,这世上读书人有多少二十啷当岁还没碰到府试的门槛呢?只要他自己看得开,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文姝晴却道:“咱们文家儿郎,上天祖宗眷顾,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也是应当——”
“这话可说不得。”文夫人轻轻按住她的手,目光沉静:“若是人生在世,一路坦荡平顺,毫无挫折,恐怕心性不稳,事业难成。”
二人言语间,文从翰已行至正房门前,碧荷忙入内来禀道:“太太,大爷在外头了。”
里屋中蕙心几人也听到声音,赵婉欢喜道:“翰表哥回来了。”
蕙心笑笑,倒是并未出去,文从翰却叫碧荷送了一攒盒点心果子来,蕙心瞥一眼就知道是食味轩的,笑着唤锦心道:“快来,一看就是给你带的。”
锦心口味又怪又挑剔,有时候文从翰从街边带回的蒸糕也能欢欢喜喜地吃两口,有时他精挑细选带回来的点心果子反而反应平常。对文从翰而言,这一个小妹妹,顶得上前头三个妹妹加起来的难伺候。
但唯有食味轩的柚子糖,是她所喜欢的,自入冬来吃了少说也有两匣子,只是婄云不许她多食,文从翰也不过偶尔带回一小包来。
这一口蕙心三人都不喜欢,是带回来给谁的可想而知。
锦心裹着披肩慢吞吞地挪过来,捻了一颗柚子糖送入口中,酸甜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叫她头脑略清醒了些。
这是极熟悉的一中滋味,仿佛是无形中的一条绳索,串起了她几十年散落的记忆。
她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忽略了那赵斐在梦境中却是二姐姐的夫婿这件事了。
因为对于她而言,这件事就是既定的事实,好像日头东升西落、气候夏热冬冷是自然的规律事实一般,赵斐的身份亦是如此。
对梦境中事,她身处其中,无论欢喜悲痛都感同身受,从前倒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想到几年前初初开始做梦时,对梦境只是在旁观看,从未有过身处其中的切身之痛。
这样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随着梦境越来越深,随着她在清醒时能够记住的东西越来越多,随着她对前世之事逐渐推论清明。
随着……她即便在懵懵懂懂毫无记忆的情况下,也逐渐猜测出了婄云的来历与贺时年的存在。
近来梦境愈发频繁,锦心白日里便恹恹的不大有精神,婄云跟着忧心,这会见她眉目舒缓眼帘微垂平静浅笑的模样,神情是她最熟悉的模样,心里无端一松,在她耳边轻声道:“奴婢斟一盏热热的牛乳茶与您吧?”
“要加少少的盐,温温热热的才合这些蜜饯果子。”锦心软声道,一双杏核眼儿睁着,清凌凌地望着婄云,眼中清波柔和平静带笑,很平常的神情被这语气搅得跟撒娇似的。
不过也确实像撒娇,谁能顶得过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信任,平和带笑地望着你呢?
左右婄云是顶不住,何况锦心的神情熟悉得叫她恍惚觉得梦回前世皇城中,配上着撒娇一样的语气,叫她心恨不得化作一滩水了,好在面上还端得住,沉静地应了一声,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就要用午膳了,姑娘只垫垫肚子,太太吩咐人中午备了暖锅吃。”
锦心带着笑,缓缓点了点头。赵婉连着“哎哟哟”几声,过来搂着锦心一顿搓揉,惋惜地道:“怎么我母亲就没给我生个如沁儿这般可人疼的妹妹。”
澜心拉住锦心,与赵婉道:“你家里虽没有姊妹,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吗?堂姊妹也有三四个,你可不要再来惦记我家沁儿。”
几个小姑娘就这样闹作一团,锦心不忘告诉炕下侍立着的小婵:“看好了我的柚子糖!”
文从翰来到正屋没多一会,便道带赵斌赵斐两兄弟到前院书房去鉴赏书画,起身告退。
文夫人笑吟吟道:“去吧,午饭就给你们三个摆在外院。接风洗尘这一顿,你要好生招待啊。”
两位赵姓男子一走,文姝晴忙拉着文夫人进了内屋,拉着几个侄女亲香一阵,又叫人把带来给几位姑娘的东西抬出来,每人一口沉甸甸的大箱子,一看就知道是备的许久的。
小小的华心额外得了一把足金的长命锁,正面以篆体刻“长命富贵”四字,反面是四时如意**长春,工艺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