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契,你要给他签死契?”
沙掌柜眼睛都瞪圆了:“你又不是人家亲娘,还能做主给人签死契?要签也让你家大有来。”
“大有是我男人,他入赘我家,自然得听我的。”
“他虽入赘你家,但你要签死契的人是他的儿子,与你有何干。”
好说歹说,沙掌柜就是不同意签死契,只说让伍大有来。
甘氏没辙。眼珠子转了转:“那活契呢?契活契给多少银子?”
沙掌柜看了她一眼:“那要看签几年了。签的越久银子自然越多。”
“那签五十年,给多少银子?”
不止沙掌柜,铺子里的账房伙计们都听呆了。这是多大的仇啊,要把一辈子签给人卖命?
霍惜在帘子后头都听得恨了,本来对耍心计哄骗她,心中有些难安,但一听这甘氏的一番话,倒觉得耍点心计让奶兄早早离了这个家挺好的。
“你想签五十年,我们还没有这样的呢。五十年?又不是死契,我们还得给他养老?你想得倒美。”
“那三十年?二十年?能多少银子?”
“要么死契,要么二十年。”
“行,就二十年。二十年能多给些银子不?”
沙掌柜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最多给十五两。”
“二十年,才给十五两?太少了吧,再多给几两吧?”
“爱签不签?十来岁的小子能做得什么?还得白养着。我买一个死签奴才都用不了这个钱。”
见磨了半天,对方不松口,甘氏便点头应了:“行行,那就二十年。是十五两吧?”
“说十五两就少不了你的。但你真的能做主?”
“能,怎么不能,他爹入了我家门,我都能做了他的主,更何况他的崽。”
沙掌柜往帘子处看了一眼,见没有动静,便拿了文书过来让她签了并按指印,又给了她十五两银子。
那甘氏看都不看文书,就在上面按了指印。喜滋滋地捧着银子,挨个放在嘴里咬了咬,嗬嗬笑出声来。
等伍大有父子得知此事的时候,已回天无术。霍惜已动作迅速地让人拿了契纸到平江府衙入了档。
“你这妇人,为何这么无情,我儿吃的是我挣的银两,又碍不着你什么事,你两个孩儿都要他看管,你把业儿卖了,谁给你看管他们?”
“呸,他住我的吃我的,如今我还给他寻了能安身立命的地方,将来学了本事,比你还强,你还不感激我!”
二人在家里大吵了一番。
伍成业萎靡了半天,掉了半天泪,默默把自己的两件衣裳收拾了。卷成一个小包袱往外走。
伍大有见他抱着包袱出来,与甘氏停了手。
“贱皮子,你吃的穿的都是我家的,还想带什么东西走!”
甘氏扑上前抢过伍成业的包袱,把它抖散了,见除了两件衣裳再无他物,还不解气,又用脚远远把它们踢开了。
伍成业只默默地看着,垂着头不发一言。
伍大有仰天长叹,回头见三岁的小儿正害怕地与他姐姐缩在墙角,嘴里喃喃地叫着爹,不禁悲从中来。
对伍成业说道:“走吧,爹送你过去。”
父子二人沉默地走出了甘家的宅子。
到了广丰水,伍大有给沙掌柜就要跪下,被沙掌柜拉了起来:“你这是做何?”
“我知你们要把他送到别处的铺子,劳沙掌柜与你家东家说说情,请他,善待我儿。待我挣着钱了,就来赎我儿。”眼眶含了泪。
“放心,只要他本分,忠心,东家不会为难他。”
叹了口气:“离了那家也好,将来他学了本事,自然有他的造化,比呆在那家里做牛做马,被后娘搓磨要强。”
伍大有忍着泪,点头。
回头看着这个儿子,千言万语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伍成业含着泪,万船不舍,扑通给他爹跪了:“爹,你自己好好保重,将来,我有本事了,会回来看你的。”
伍大有终是落了泪,拍着他的胳膊说自己无用,又拉着他连声叮嘱了一番。
看着儿子被沙掌柜带入了后院,才脚步沉重地离开。
事情办好,霍惜从后院接了伍成业,半刻也没停,叫了一辆车就与他去了码头。
她爹昨日已带着峪舅舅到了平江,听了此事,外叔祖连夜让峪舅舅跟来了。
如今见着人,也是不胜唏嘘。
霍惜给李峪使了一个眼色,他点头,和颜悦色地对着惶惶不安的伍成业说道:“好孩子,别怕,我是你娘的故人。”
伍成业一路低垂着头,眼眶红红的,与爹分开,前路不明,正万般难受。
这会听到对方说是他娘的故人,忙抬起头来:“你们认识我娘?”
杨氏心软,见不得他这样,上前拉了他在船舱里坐下。
“对,我们都认识你娘。你娘一直在找你们。以为你们会回六合老家,还经常会到那边打听你们的消息。”
伍成业听到他们说起六合,知道是真的了。
眼眶又红了:“我爹说我们不能呆在六合,这些年我们从来没回过老家。我娘,我娘她在找我们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