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俨在内宫西角门当值,目不斜视。
如今皇后薨逝,皇上辍朝,日常只在西角门这边的大殿议事。穆俨当值的地点也移到西角门这里。
一少年手执画卷边走边往手里看。不时嘴角上扬。
到了大殿门口,正要往里进,忽然闻到一股什么味道,嗅了嗅鼻子。
嗯,没闻错,很香很好闻的味道,是好吃的味道。往大殿门口两个当值的侍卫那里看了一眼。
抬腿走了过去,绕着二人转圈。
“皇长孙殿下。”二人行礼。
“你怀里藏的什么?”皇长孙走到穆俨跟前。
穆俨咬了咬后槽牙,太子这个长子,鼻子这么灵的吗?
从袖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递了过去。
朱瞻基把画作往腋下一夹,两手把那包东西打开,黄黄的,十几根手指长的物事,不知是何物,只闻着就觉得香得很。
往大殿里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飞快地拿起一根就往嘴里一塞,嚼了两下,眼睛一亮,好吃!
又塞了两根。
嘴巴鼓囊着:“这是何物?”
“面团。”穆俨毫无负担地说着谎。
朱瞻基看了穆俨一眼,他信他才怪,这里面明显是肉。把一个长团掰开,果然……不是肉。细瞧,竟是银鱼。
银鱼应该不是肉吧?
他这些天嘴里都澹出鸟来了。又往嘴里塞了几根。管他是肉不是。反正他方才都吃了。
穆俨带来的一小包填肚子的零食,转眼就被他吃完了。
另一个侍卫,叫叶琛,是长宁伯家的庶子。这些时日,跟大伙一样,只能吃些素食,此时见皇长孙殿下偷偷吃得香,那叫一个馋。
偷偷咽了咽口水。
又拿眼打量穆俨,这家伙鸡贼啊,竟然偷偷藏了吃食。藏了也就罢了,还偷偷吃独食,不给他吃两口。
太坏了。
穆俨握着佩刀,目视前方,只当看不见他哀怨的目光。
他早晚要练功,白天又在宫里笔挺挺地站七八个时辰,当他铁人啊。吃那些没滋没味少油少盐的素食,他腿肚子不打晃的啊。
也是坎二怂勇他几次,小骗子又刚好送来银鱼,他才偷偷在袖里揣了一小包。
不过现下也没有了。
斜眼往角落里看了一眼,见皇长孙殿下正让太监伺侯着嗽口,又往身上嗅了嗅,这才转身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大殿。
“皇祖父,快来看看孙儿刚做的画作……”
“吃什么好东西啦?”
“呃,没有……”
“你年纪还小,不需要跟着皇祖父一起茹素……”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出大殿,穆俨竖着耳朵听着里面气氛好,吁出一口气。
虽然这等小事,皇上不会管,但引诱皇长孙吃肉食的罪名,可大可小。自皇后薨逝后,皇上脾气阴晴不定,穆俨整日都提着心。
这会隐隐有些后悔抢了坎二的吃食了。
不一会,皇长孙出了大殿,把那幅画作扔给穆俨,“呶,赏你了。感谢你的,面团。”
“谢殿下赏。”
等皇长孙带人走后,穆俨展开画作,见是一幅猫戏图,画得惟妙惟肖。大家都说皇长孙擅长画作,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有了这么高的造诣,后生可畏。
穆俨把画作收好,又揣进怀里。
下值后,穆俨和叶琛往宫外走。叶琛忽地往穆俨怀里一探,穆俨本也没想阻止,任他打开来看。
叶琛看了一会,又还回给穆俨。“那什么面团,明天能不能给我带一份?”
“不能。”
“别啊,给我带一份呗。我真的快馋死了。”
“馋死呗。”
“你这也太无情了点……”
霍惜被坎二叫到茶肆,还有些不明情况。不知他家那个少爷因何事要见她。听说那家伙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会还有空见她?
到雅间坐定,穆俨把手里的画作推给她。
“这是什么?”霍惜接过来展开,见是一幅猫戏图。上面还有大红印章,辩了半天,不认识。
“你画的?”
穆俨摇头。霍惜狐疑地看向他,不是他画的,那干嘛莫明其妙地送她一幅别人的画作?还是没祷过的画作。
“给你送根金大腿。”穆俨说着看向她。
“金大腿?”霍惜忙去看画上的印章,还是不认识。忽然想起这厮在皇上跟前当差,眼睛瞪圆了:“皇上画的?”
穆俨翻了个白眼,什么牌面的人物自己不知道啊,还肖想皇上的墨宝。
“那是谁?”身份不低吧,不然干嘛说金大腿。
“皇长孙画的。”
“皇长孙画的!”
想到坊间说皇长孙甚得皇上的心意,霍惜顿时乐了,这金大腿不错,挺粗。
“我明天一早就亲自去画坊把画给表了,再买个檀木匣子,把它供起来。”
见小骗子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简直没眼看。穆俨忽然想伸手把画抢回来。
次日一早,霍惜果真亲自把画拿到画坊,请人装表。
那画坊的老板自然是识货的,见到画作眼睛都瞪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