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行韬被魔物带到天上的时候, 天际的黑烟依旧浓重。
而在嘹亮的喇叭声响起时,那些黑烟就开始慢慢消散了。一点可疑的亮光照在了工厂被破开的大洞上方, 这个光线逐渐增强并逐渐变化,以至于不像是现实的色彩。
——那是从遥远的彼岸一簇簇点亮到此地的辉煌火炬。
咚咚咚!巨鼓被敲响,由远及近地爆发出狂野而热烈的乐声。
两列黑人奴隶头上固定着火炬, 嘴吹喇叭, 井然有序地列成了纵队。他们一刻也不停歇地鼓吹着乐器,不是他们不想停下,而是每当稍一休息,喇叭就会往他们厚厚的嘴唇里塞。
他们的一只手捏着银色修长的喇叭,另一只手则是水晶的权杖, 权杖许是敲在了虚幻的鼓上。配合着乐曲的鼓点,他们的步伐庄严沉稳,他们金色的脚镣华丽无端。他们的皮肤黑得发亮, 浓密的香油透出一种在丰收的果园那样的芬芳。这样的香味也从火炬飘出的螺旋状的烟中弥散。
林行韬望着这一切, 忽然想到了自己登基时的车与乐队——这是帝王的仪仗队。如他所想, 在奴隶让出的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个帝王般的身影。
残忍的光辉落满他的全身。五光十色的华丽长袍披在修长挺拔的身躯上,同时拖曳在虚幻的地面上, 头顶的金色双重冠同样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华贵的身影充满了神秘的骄傲,步伐间是诱人至深的魅力。
他说:“我来教导你,如何成为我们的一员。”语调圆润、柔和,又不失严肃,仿佛冥河荡漾开的水声。
一切都充满了迷惑性。林行韬立马对守密人说:[魅惑他!]
守密人一言不发。
而那个身影停顿了一下, 转而露出了一张属于黑暗神祇或者堕落天使才会有的英俊脸庞。
“你没有在听我说的话,你在妄图借助虚幻的规则。”
黑人奴隶的演奏也为之一停,从喉咙处发出尖锐又刺耳的高呼声。
“以外神之名,我宽恕你的罪过,并责令你到我的身边来。”他朝林行韬伸出了手,凝视着林行韬灵魂的双眼潜伏着莫测而闪耀的火花。
当林行韬握上黑法老的手时,他看到自己的全身焕然一新。
他披上了相似的华丽长袍,他的金发被一只看不见的温柔的大手轻轻梳拢。
他的头上多了些许微不足道却又重若千金的重量——一个不知来自何方的王冠。
他的额头前、脖颈前、耳垂上、手腕上、脚踝上多了金光闪闪的首饰。
与黑暗神祇相对的,他变成了一个耀眼的光明神祇。
林行韬保持着在强大的外神前应有的沉默,与他一起登上了云中的阶梯。
“你因为什么来到这里,因你的一己私欲,还是充满欲壑的好奇之心。这并不重要,即便是在云端之上毫无心智地翻滚的诸神也不会去探究。”
“看这个可爱的、尚处蒙昧的世界。我们的脚下是充满奇迹的金属之城,是我最狂热的宠爱。穿梭在铁块之间的凉爽之风、坚硬文明的铅灰色水泥地、高高低低的烟囱,与给迷路之人领路的浓重黑烟,与填饱人们胃口的香甜面包,无不将人们领向辛勤而满足的家园。”
他举着林行韬的手,一起指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避过了黑色的神殿,指向了那座包围着王宫的华丽城市。
“这是我所钟爱的世界,但它们也将是你的,赞美它们吧!像孩子!像主人!像我与诸神!”
在他变得高亢起来的语调中,林行韬看向了先前被自己所忽略的上城区。
“天空下倾颓的黑色尖塔,与浑浊不歇的灰绿色棉絮河水,还有潜藏着黑暗的、冰凉的狂欢与寂静。”林行韬说。
黑法老英俊的脸庞上露出一个赞许的、轻微的笑:“你可以尝试着更加爱它一些。”
于是林行韬说:“优美排列着的树木,宽敞的大理石街道,金色纹理的街道,姹紫嫣红的花坛。”
黑法老接着说:“欢愉的女仆在果园花圃中跳舞,孩童在银色的喷泉边上玩耍。”
林行韬:“垂死的老者在王座上大声咳嗽,痰与血飞溅到大臣的脸上。”
黑法老:“青春的女人在奸夫的腿上偷情,唇与吻激昂在权杖的顶端。”
林行韬笑了,他感受到了一种凌驾于世间的微妙快意,当他转过头时,发现黑法老也在对着他笑,真诚而开怀。
“你喜爱着这里,诸神同样喜爱这里,只是他们已不在此间世里行使神明的职责与权利,他们将神座留给了宠爱者,同样等待着将属于自身的职责交托给新的神明。比如我,我将我的力量以神力的方式分布在世间,来挑选我所钟爱且能器重之人,来帮助世间摆脱愚昧。而你在这里,与那个叫阿伦的孩子不一样,只要你对着诸神许愿,诸神便会怀着古老的欣喜同意你的请求——我也是一样的。”
他的手掌一翻,既像对着远方发号施令,又像投下了什么东西在林行韬贴近的手掌上。
林行韬看向自己的手掌,在额前宝石的投下的波光中,他看到了——他什么也没看到。
“看!恐惧与亵渎并不会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