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要是再不明白就完了。
村长这人确实自私,但在全村人的生死大事上他还是敞亮的,他当即表态,愿意拿出最有诚意的贡品,选一个还没进庙问过山神的村民带过去。
献给山神的贡品,除了必不可少的香烛,一般都是自家做的大白馒头,还有时令水果等。
他一开口,谁都能想到,他说的贡品一定是指吃的。
有心人在心里这么一转,想:这可是个好差事啊!
不管是谁拿着东西去,路上总有机会克扣一点下来,一些充作贡品献给山神,其余的就用来给自己饱腹!怎么,哪有让人干活还不给人吃饭的?要怪就怪村长他家太着急,之前就去过了,否则也轮不到外人啊。
人群里钻出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嬉笑道:“五叔,这事就让我去呗,我还没拜过呢!”
村长见是他出来,下意识皱起眉头。
这个后生名叫黄阿仁,父母早亡,成天游手好闲,不是偷摘这家种的果,就是撵了那家养的鸡,谁都不乐意跟他来往。
他这人啊,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还是个穷苦伶仃的命。指望他去办事?可别,千万别把山神老爷惹出气来。
所以村长就当没看见他,把眼神飘向人群,又问了一遍:“谁去?”
族老颤巍巍地举起手,期冀地说:“五儿啊,我去吧,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见山神老爷几回……”
这位族老是对山神最敬奉的,听说,他前几天还赶儿子上山,往供桌上摆了几块珍贵的糖馍呢……
当时有不少村民私下里说他是个糊涂鬼,有好东西都不先给自家吃。
当然他们也就是说说,都怕遭报应,谁也不敢把那糖馍从供桌上拿回来。最后,就便宜了藏在山神庙里的三个姑娘。
村长有点犹豫,怕他腿脚不便,万一摔在路上……
族老的儿子出来说:“我背阿爹上去,你把贡品给我就行!”
“那……行吧。”
就这样,说定了由这父子俩去。
村长把他们领回去,拿了三个拳头大的白面馒头,再三叮嘱他们态度一定要庄重,莫触怒了山神。
他们从村长家出来,又有几位面黄肌瘦的老人带着吃的过来,或是一把干果,或是一小块薄饼,都填进篮子里,也是念叨个没完。
族老挎着篮子爬上儿子的背,父子俩向山神庙去了。
哪晓得他们前脚刚出村子,先前揽差事不成的黄阿仁就跟了上去。
他趁族老没防备,从后面冲出来,一把将篮子从族老臂弯里撸下来,抱在怀里跑远了!
族老儿子两只手托着阿爹的腿,没能拉住他,族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眼见给山神的贡品被这混球抢去,他一口气没喘上来,被气晕了。
那黄阿仁拿了贡品,躲到山坳里。
他先掰开一个白面馒头,左右手各拿一半,一边咬一口,满足地眯起眼。
他自从上回偷吃了长舌女藏在外头的食物,到现在又饿了两天,全靠喝水垫着。这下拿到吃的,连塞了两个馒头才肯停。
这时候篮子里还有东西,黄阿仁想:我现在手里有贡品,上回还听见山神像说话,不如我也去问一问?
他在路上想好了该问什么。
帮大家一起出山?不不不,他才不干这种事呢,要是这么问了,可就不是他黄阿仁了!
他奸笑着走过这个坡,山神庙的大门已经映入眼帘。
其实还没等他走进这间庙,兰疏影就认出了他——就是之前趴在屋顶的那个偷米贼!
“这人是上次没被打够吗?”兰疏影厌恶地皱眉。
她在这庙里待的这些天,接触过至少六七十个村民了,除了贪婪的村长一家人以外,就数这个黄阿仁给她留的印象最差!
要不是她不想暴露自己,上次她都想出去跟女人一起揍他。
她把手里最后一块面饼掰成两半,分给两个小姑娘,然后掖紧长长的黄色桌布。
黄阿仁走进来,下意识先看供桌上的碗碟,口中“咦”了一声。
他不觉得山神老爷真的会用这些凡间食物,不是都说神仙食的是一股气吗?可这碟子里干干净净,连饼渣都不剩几星,是谁干的?!
“他姥姥的,早知道我也来拿了,白饿了两天……”
兰疏影蹲在供桌底下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一阵无语。
糟糕的是,他这句话逗乐了木板底下的小小和露露,不知道是哪个小丫头笑了一声。
黄阿仁眼睛乱转,感觉更不对劲了。
他再走近一点,嗅到香气,鼻子里发痒,不自禁打出一个响亮的大喷嚏,让兰疏影更是拧紧了眉。
黄阿仁目光闪烁,屏息跪下假意敬香,问:“山神爷爷在上,小的想问一问,该怎么熬过这场灾荒?”
他最后一个“荒”字尾音还没落,人骤然扑上来,一把揭开桌布!
四目相对,黄阿仁狞笑着伸手要抓她出来:“秦!小!乐!”
他对眼前这张小脸可是熟悉得很。
人到三十还讨不着老婆,他也就绝了成亲的心思,只是时常去骚扰村里的小姑娘,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