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舒服,那就回去休息吧。”
郭淮德沉下老脸,示意一个婆子过来扶杨氏,又吩咐她待会去厨房交待几个菜,做好了给杨氏端到房里去。
郭天佑的脸色变了。
他年纪小也能看出来,连同一桌上吃饭都不让,这是在扇他母亲的脸啊,“爹……”
话刚出口,就见郭淮德抬起手掌,做出制止的手势。
“天佑不必多说,你坐下,吃菜。”他顿了顿,提起另一件事,“你姐姐跟那个混账东西已经和离了,她这趟回来,会在家多待一阵子,你们姐弟俩可以多走动走动。”
和离?
郭天佑真没想到会这样,他当然很高兴见到姐姐回来,可是她居然跟周况……
少年的思绪被这句话牵开了。
在这一点上,他的思维方式跟郭淮德一样,第一反应就是姐姐肯定被周况欺负了,得管!
兰疏影碗里有郭淮德刚夹过来的一块糖醋排骨,她反应极快,给对方回了一枚爆炒鸡心,然后又按郭天佑的口味,夹过去一块漂亮的酥炸里脊。
可是这时候谁有心思注意菜啊,郭天佑又想开口。
杨氏已经觉出丈夫的不满,她是个知趣的,身为继室,娘家没什么倚仗,全指望着丈夫和儿子的态度,于是她果断咽下闷气,乖乖离席,临走前还拍拍儿子的肩膀,叮嘱他安心吃饭。
少年沮丧地噘嘴,木筷尖在碗里挑动,就是不往嘴里送。
兰疏影温声问他:“天佑,最近课业如何,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他有幸跟着许大人读书,能有什么难处?你这弟弟可是长本事了,尽想着拿自家的钱去贴补外人,刚才还劝我兼济天下呢!”郭淮德没好气地说。
他本来不想在饭桌上发作,毕竟这是女儿几年来在家吃的第一顿饭,可是郭天佑饭前说的那番话实在是拔虎须了,让老郭越想越气:
那是他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这个败家子儿,还没从他手里接过担子呢,就开始盘算着怎么分给别人了!
兰疏影问清了情况,确定自己回来得还算及时,因为郭天佑的“事业”现在还处于萌芽期。
他看见了寒门学子的辛苦,还认识了好几个明明有天分、却被贫穷拖累的人,解囊相助之后,郭天佑忍不住开始想:天下那么大,别处又该有多少这样的人啊?
想帮,可是资金不够。
郭天佑已经被自己的想法感动了,他以为父亲能理解他,会帮助他,显然,事实跟他设想的情况恰恰相反。
兰疏影微微一笑,给郭淮德斟了杯药酒,劝道:“爹,消消火,小弟宅心仁厚,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您该高兴才是。”
“我哪高兴得起来,唉!我现在眼睛一闭,就能看见自己百年之后,这个混账小子把郭家拆分成一块一块,拱手送给旁人……这么一想,我……我对不起郭家列祖列宗啊!”郭淮德捶着心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爹,我不是,我没想白送给他们啊,”郭天佑慌忙解释,“我是想,我们在他们贫寒的时候先借给他们钱,以后他们发达了,再还给我们,这样,一出一进,咱们也亏不着啊……”
他说到后面,声音弱了下来。
兰疏影指出:“可你没法保证每个人都能发达,到那时候,有的人能还上,更多的恐怕就只能打水漂了。”
郭天佑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
“真当他老子是做慈善的了,混小子……”
兰疏影想了想,说:“爹,谁说做生意的就不能做慈善了?其实天佑的想法我觉得挺好,我们家是商人,您以前跟我说做生意最重诚信二字,其实就是在天下人那里博个好名声,把口碑做好了,自然会财源广进。”
“接济贫寒学子,一能结个善缘,二能让天下人知道我们郭家是仁商,把名气做好了,对我们更有益处。如果是一样的货物,百姓们喜欢便宜的,要是价码也一样的话,那就看各人喜好了。再者说,学子们若是学问做得好,以后,那是要当官的……”
她说到这儿就停住了,只是看着郭淮德。
“你是只见鲜花着锦,不见烈火烹油!闺女,这些你想得到,爹怎么会不知道?可是……”郭淮德屏退下人,只留下两个孩子在左右。
他神情复杂,幽幽地说道:“你母亲……她是陈王府养大的亲戚,过去咱家后面站着的是陈王府,现在,两边关系如何暂且不表,恐怕……陈王府也站不了多久。”
兰疏影明悟,她能看出陈王府活不长,郭淮德老谋深算,当然也能看出来:这个靠山要是倒了,郭家就是一块鲜美且无人看护的大蛋糕。
怪不得郭淮德前阵子那样大胆,非要去做那几桩把握不大的大买卖,他是存心想赔!然后就可以趁机把一些家产转移,给后人留个希望。
哪知道他运道好,居然全赚了。
想通了个中缘由,兰疏影真有点哭笑不得。
她也不好跟老郭说,你放心吧,陈王把九星镇命盘献上去了,不作死的话倒不了。
从兰疏影开口支持开始,郭天佑的眼神从璀璨又渐渐回到失落,不再吭声了。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小家伙在想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