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嫂子在周家养伤的那段日子里,其实也没歇着。
周母是老来得子,多年辛劳也在她体内积下很多毛病,现在她年纪大了,各处的弊端都在显露出来,比如说记忆力下降、容易疲劳、气喘、思虑一多就会头昏头疼,等等。
所以香嫂子虽是在养伤,其实也在充当她的狗头军师,不能管账,但是动动嘴给周母出主意,这些还是可以做的。
现在这个狗头军师被驱逐了,周母暂时摆脱了那二百两银子的危机,略微松了口气,继而就落入了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个人使的境地。
管家,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活。
每个下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活,每天要采购的东西,进进出出,分分钟都有十几件事等着请示她,而周母,她显然没有那种可以轻松搞定一切的能力。
在她连连出错之后,下人暗地里质疑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种时候,投到兰疏影手下的月萍,反而成了大家一致羡慕的对象:她活少,月钱多,还不用被老夫人安排着做蠢事。
毕竟有时他们明明是按老夫人的话去做,出了纰漏却是自己担责,动辄就是要扣他们月钱。
换成别人家,主家可不会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放眼望去,恐怕全县只有周家是这样。
周况听老娘抱怨过好几次,实在心烦:她一个女人不管家,难道还指望他回来管?
几次过去,他索性躲着周母走,清晨就出去跟友人读书议事,晚上踏着月光钻进依依的房间——依依家里的二妹妹出了事,她正有求于他,每每见面都是笑脸迎人,让他享受了不少乐趣。
快活的日子没过多久,这天,他又看见了依依的泪水。
他一问,原来是请去的大夫都说贺二丫没得治,劝他们尽早准备白事。
这道霹雳打下来,贺大娘哭得几欲昏死。
依依上午也悄悄去看了,一年没见,昔日活泼可爱的妹妹就这么躺在床上,几乎没有进的气了。她抹了把眼泪,忽然听见母亲说,早晨遇到一位古怪道士,他说可以帮贺二丫招魂。
招魂?依依的第一反应,觉得那道士一定是来骗钱的。
可是到了这种时候,人家说病急乱投医,他们连愿意给贺二丫看病的大夫都找不到了,不信这道士又能怎么办?直接准备棺材吗?
但那道士走之前又说:道不走空,道若走空,一场空……
母女俩去找道士的邻人打听,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邻人笑了,让她们赶紧回去筹钱吧,付出多少,得到多少,贺二丫能是个什么造化,就看她们的了。
……
“简直荒唐!”周况拍桌气愤道:“你们怎么这么糊涂……”
灯下,依依泪水涟涟地看着他,让他一噎,后面的话竟然不忍心说出口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态度软和下来:“那,要多少银子,我去弄。”
依依迟疑又满含期冀地比出一根纤指。
“一百两?”周况心想,那也还好。
谁知道依依摇了摇头,两颗珠泪随着这动作滚了下来,打得他心里一烫,同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升起,周况诧异得连声音都变了:“一,一千两?!!”
依依点头,用帕子捂住眼,哀哀啜泣起来。
……
“噗嗤。”
月萍执着银梳的手顿了顿,她正在给小姐整理这头漂亮的长发,刚才小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
兰疏影端详着镜中倒影,这段日子她坚持练功,身体机能提了上来,虽是素着一张脸,却透着一股勃勃生机,比人家细心描绘的更加惹眼。
食指轻扣桌面,她目露深思。
她不晓得贺大娘和依依是怎么得出的一千两这个数字,可是联想到贺咏君莫名其妙穿越到贺二丫的身体里,该不会……真与怪道士的招魂仪式有关吧?
如果是这样,她要是把仪式打断了,贺咏君过不来,这个世界的女主岂不是要“胎死腹中”?
奶糖突然开口:“咳咳,主人,你假设的这种情况在平行空间里发生过一次……”
“继续说。”
“咳咳,那里有个报复社会型的任务者,跟主人一样想颠覆剧情,他在招魂过程中闯进去,还杀死了贺二丫……但是贺咏君还是来了,而且,她上了那个任务者的身……”
兰疏影从奶糖的语气里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她的表情有点怪,“那个任务者,应该是个男人吧?”
“没错……”
“后来呢,剧情生效了?她跟我那位‘皇弟’……谈上了?”
“嗯……”
“……精彩。”
所以说贺咏君是一定会来的,那就,顺其自然吧。
已知总比未知好,如果打断招魂仪式会让贺咏君换个身体过来,茫茫人海,她怕找不出这个人,失了先机,后面想扳回来就不容易咯。
招魂是一定要办,一千两虽不多,兰疏影可没打算当这个冤大头。
过去郭宜臻一心扑在周况这个“如意郎君”身上,她给出去的钱,有相当一部分进了周况的私人金库,那就让他去出这个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