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说了,这种药一旦伤了身子,是无法复原的,只能用药慢慢调养,能拖一日是一日。
可是她不想拖了,不想活了。
如今女儿在夫家日子过的好,二哥有孩子们照顾,她也放心,她心里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所以她明知道那汤喝下去会死得快,她也义无反顾的喝了,她在封家熬了一辈子,不想熬下去了,她活够了。
“啊啊……”封于修看着虚弱到几乎走不动的她还要过来,心情烦躁:大夫说了你要躺着歇着,你过来做什么,你要是想打我,过几天身子有力气一点,再来打,我暂时死不了,等着你呢。
苏玉容捂着心口大口喘息,好不容易挪过来,也没力气坐在他床边,就这么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柱,双眼疲惫的看着他,喘息了许久,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冲他笑:“恨我吗?”
“啊……”封于修转过脑袋看着她,脸色那么黄,眼底那么青:不恨你,没什么好恨的,是他们狼子野心,他们敢给你下毒,是他们的错,他们就该流放,就该入狱,就该不得好死……而且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封于修眼神复杂,苏玉容看着他,冷嘲一笑,在为柳氏母子伤心吗?
呵呵……也是,他疼宠了半辈子的女人孩子,如今流放的流放,入狱的入狱,没一个好下场,他的确该伤心。
苏玉容笑笑,又叹道:“你恨我才好,我就是想让你恨我,我就是要让你体会到,恨一个人却对他无可奈何的滋味儿。就像我,恨你一辈子,却不得不守着封家一辈子,离不开逃不掉,又痛苦又无奈。”
“啊啊……”封于修张口轻声叫着: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这件事的确是他们罪有应得,没什么好恨的。
苏玉容轻轻咳了两声,看着他笑:“其实本来,我真的不打算对他们下死手的,我还想着,留他们的狗命,让他们看着爵位却得不到,让他们好好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可是他们心急,心大,非想要这个爵位,非想要这份尊荣,可是他们不配要。”
“他们德行不佳,品行太差,这爵位给了他们,对老太爷立下对功勋是一种侮辱,我就想着,给他们一个机会,试探一下,可没想到,他们还真想我死。”
苏玉容说着,凑近了封于修,看着他复杂的目光,虚弱又畅快的笑着:“所以我就顺水推舟,布下罗网,在他们急不可耐钻进来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毫不留情!”
“他们母子三人,仗着你撑腰,给我添堵一辈子了,临老还想弄死我,想的美!年轻时候若不是顾及着我娘家的名声,若不是看女儿在夫家过的挺好,这门婚事她还算顺遂,我早和你们鱼死网破了,用得着等到如今?”
“啊……”封于修看着她,歪嘴里流出了口水:是啊,就你那个臭脾气,若是女儿婚事不顺遂,你怕是早就一刀杀死我了。
苏玉容有些累,捂着心口靠着床柱,有一阵子缓不过来,过了会儿才又道:“如今我身子成了这样,想来也没几天好活了,正好我也活腻了……”
她说着,看着他微微瞪大的一双眼,嗤笑道:“看到我要死了,你这么开心呀,早知道我就少喝点那个药,多活几天,好好气气你!”
“啊啊!!”封于修叫起来:我不是开心,我没有盼着你死,我们斗了一辈子,你死了,剩我一个老家伙多无聊。
苏玉容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封于修,咱们这一生,我恨你,你厌恶我,其实彼此都难过。我也认真想过了,你将青青远嫁害我们母女分离这么多年,我将柳氏母子下狱流放,让你们封家至此落寞,咱们之间到了这个份儿上,其实算是扯平了。”
“你害了我一生,我害了你子孙,谁也没能讨得了好去,两败俱伤,呵呵……”
封于修看着她,心中沉重:是啊,两败俱伤。
苏楚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姑祖奶奶在地上坐着,吓了一大跳,急忙跑过去将她搀扶起来:“哎呀祖奶奶,我一会儿不在您身边,您就乱来!您到这个死老头子的床前干什么?您要是想打他,告诉我,我帮您去打他,何必您亲自动手?”
苏玉容看着活泼的小丫头,一脸无奈的笑,躺回了床上:“别担心,我还不至于走不动,倒是你,外头处理好了?”
苏楚楚点点头,笑着给她盖好毯子,帮她捏腿,这才说:“我将您的原话说了,可是她们还在哭,我想着就干脆给她们来点真功夫,当即就叫老管家将府里的一箱珍宝拿出来,当着她们的面儿,给摔了个稀巴烂,她们一看我来真的,哭也不敢了,麻溜的都滚了!差点没笑死我!”
苏玉容闻言也乐了,抬手戳她脑门:“你这个死丫头,跟你爹一样蔫儿坏!”
“人家干坏事还不是为了祖奶奶您,不行,人家受委屈了,今儿中午要多吃两碗饭!”
“少吃点吧,在吃都成小猪了……”
苏楚楚在封家住了一个月,苏玉容就将她送了回去,姑娘大了,该学着绣嫁妆,学掌家,怎么能一直陪着自己这样的老家伙。
苏廷宁亲自来看过,确定她在封家的日子没人敢为难,身子也好了些,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