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床上蜷缩着的那道人影猛地睁开了双眼,她满头大汗淋漓,就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
狭小而又昏暗的环境中,只能够听到她那急促的呼吸声,好半晌,才逐渐安稳了下来。
张宝珠就像是做了一场又长又很清晰的梦,在梦里,她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木然的看着自己身体的一举一动。
醒来的前一秒,她只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紧接着,强烈的失重感迫使她抢回了身体的操纵权。
无声的咽了一口唾沫,张宝珠颤颤悠悠的从床上爬起,走到了餐桌边上,替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仰头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后,喉咙处的紧绷感终于有所缓解,她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借着旁边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张宝珠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间已经居住了多年的小平房,不知第多少次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凉的情绪。
垂眸,她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好一会儿,缓慢的屈起手指,握成了拳。
那道灵魂残存的感觉还是那样的明显,对方一定是把什么东西遗忘在这具躯壳里了,她想。
张宝珠复又摸上了胸腔里那颗在跳动的健壮心脏,那东西应该是直面生活的勇气吧。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亮,她便背着那大布兜子匆匆的走出了家门。
这条巷弄因为近日接连出了不少的事儿,显得愈发的安静了,甚至连狗吠声都听不到。
换乘了最早班的地铁,张宝珠顺利的抵达了一家公立医院,她的丈夫崔永福正在住院部接受治疗。
顺着电梯来到了七楼,只一眼她就确定了崔永福所在的病房方位,门外的两个警察是那样的显眼,在人群中称得上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了。
在心中默默地给自己加了油,随后张宝珠便快步上前,客气的和两名警察表明了身份和来意。
其中那个女警在核实过她的身份,并确认无误后,帮着她推开了身后病房的门。
崔永福受的伤不算特别的严重,在经过精心的治疗后,早就已经苏醒,这会儿正百无聊赖的仰躺在病床上,瞪圆了眼睛数着病房的棚顶到底是由几块板子拼成的。
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动静,男人微微抬起头望了过去。
瞧着慢慢走过来的张宝珠,崔永福有着一瞬间的恍神,本来在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心头一抽抽。
但又仔细看了两眼,莫名的他有种直觉,眼前的这个才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妻子,那个懦弱无能,就算被他扇了巴掌也只会嘤嘤哭的张宝珠。
于是,他冲着来人中气十足的大喝了一声:“贱人,还不快过来给我倒杯水?!”
张宝珠被他这么一呵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了起来,被长期家暴的阴影早就浸入了她的骨血,即便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一幕还是让她觉得难受至极。
男人那吃定了她会屈服的、洋洋自得的目光就像是一柄利剑,直直的插进了她的心脏里,呼吸甚至都开始变得困难。
咬紧了后槽牙,张宝珠垂在身侧手紧握成拳,她迈开了步子,以一个不快也不慢的速度走到了病床前。
接着,他在崔永福不屑的注视下,高高的扬起了右手。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病房里响起,即便全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张宝珠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的低吼出了那句话:“我要和你离婚!”
等到从医院的大门走出来,她微微眯起眼仰头望着天上那有些刺目的阳光,整个人有一种刚刚
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脱力感。
秋天的太阳,照到人的身上依旧带着几分暖意,她沿着街边走着,最终买了一根两块钱的甜筒,郑重的和自己不堪的过去告了别。
关于离婚手续,她咬一咬牙掏出了身上所有的积蓄去委托律师帮忙办理,再加上警方那边的积极配合,过了大概三个多月,有着崔永福签字的离婚协议书终于送到了她的手中。
彼时她已经搬离了原本住着的那片平房区,重新租住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楼房,虽然周边的环境设施依然老旧,但是相比于之前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不错的了。
因为没了崔永福的拖累,她也不想继续为了高收入去做什么住家保姆,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回归了老本行,去开大巴车。
正式入职之后,张宝珠适应的很快。
她觉得没有了和难缠雇主之间的家长里短,也不用随时想着小孩子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的这种日子万分轻松,连呼吸之间都带上了几分自由的味道。
这天,她接到了公司调度的电话,习惯性的问了一下跑的这一趟的目的地和路线。
在听到电话那面调度的简短叙述后,张宝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去邻市还要走青商县的那条年代久远的国道,虽说的确是近一些,可路况却并不好啊!
再说就算是走那边,对方所付的车资也不会少,路上颠簸异常,又哪里有高速舒服。
不过即便心里有些疑惑,张宝珠也没有太在意,天还没亮就驾驶着大巴车赶往了江城市师范学院。
在拉上一车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