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传到人的耳里,又夹杂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连带着屋里温度也降下来不少,严褚抬眸,透过小窗瞧见屋檐下成串滴落的雨珠和在枝丫间摇摆的花灯,他起身,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高忻微弯了身子,准备作揖恭送圣驾。
“咚咚咚!”
书房门被叩响,魏州的不低不高的声音适时响起,“大人,小姐来了。”
高忻诧异挑眉,下意识地瞥向了站在雕花黑漆桌案旁的男人,见他已没了出去的意思,便道:“快请进来。”
话说完,高忻再看时,男人已坐回了那张黄梨太师椅上,浑身清贵,姿态散漫。
高忻心里不由苦笑。
欢欢来见他这个亲哥哥,这位都尚且如此防备在意,若她见的是别的男子,该是何等的情形?
情之一字,倒也真折磨人。
元欢进来时,发丝上还点缀着几颗晶莹的雨珠,再配着她被冻得发红的眼角,怎么看都是极叫人心生怜惜的,高忻见了,直皱着眉命人去准备驱寒的汤,生怕她受了冻染了风寒。
元欢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微垂着眸子给两人行了个礼,方才轻声道:“哥哥,我这得了个消息,左右寻思着马虎不得,怕稍有耽搁坏了大事,这才深夜来此,坏了规矩。”
高忻见她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得凝了神色,问:“何事?”
元欢睫毛颤动几下,嗅到空气中极淡的青竹香,心绪有片刻紊乱,但又极快镇定下来,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茶一早,在床头发现了一封信。”
“是写给我的。”
说罢,她从袖里抽出那封信,交到了高忻的手上。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目光就正正与椅上坐着的男人撞到了一起,那双狭长剑眸,就像是两口溺人的井,又像是两柄森寒的剑,威严十足,里头各种情绪都有,唯独寻不到以往看她时的那种灼热。
严褚仅仅只瞧了她一眼,便兀自挪开了视线,修长的手指头在案桌上一下下轻点,那副模样,竟是多看她一眼都嫌烦一样。
信上的内容一目了然,高忻目光微沉,敛了笑容,将那封信展开了呈到严褚跟前,声音里尽是化不开的凝重:“皇上,臣了解鹿邑,他生性狡诈,绝无可能就这样将自己的藏身之所告诉欢欢,这无异于自投罗网,只怕用此方法将欢欢引出去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严褚目光自那信上扫过,在鹿晨曦那三个字上顿了顿,轻微颔首,道:“不排除有这等可能。”
“远水山庄。”严褚转身在徐州的地图上圈出了这个位置,发现这个地方十分偏僻,前水后山,处处都有逃匿的路,稍一不慎打草惊蛇,又会是毫无所获的结果。
这鹿邑,当真和水里的泥鳅一样。
别的本事没有,钻洞倒是一流。
严褚嗤笑一声,道:“让莫和领上一队人马,去山庄逮人。”
说完,他从椅上起身,与元欢擦肩而过。高忻皱眉,看向元欢,声音温和地劝:“欢欢,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记得让丫鬟煮碗驱寒的汤喝。”
“这信的事,交给哥哥来解决就是。”
元欢嘴角嗫嚅几下,低声道:“我想去瞧瞧。”
“欢欢。”高忻望着她再是娇小虚弱不过的身板,声音难得严厉几分,“这黑灯瞎火的,山庄里伸手不见五指,夜里又下了雨,哥哥和皇上是去逮人,不是儿戏玩闹,到了那里,稍一分神没有顾忌到你,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元欢咬了咬下唇,琉璃一样的眸子里水汽氤氲,高忻一瞧,顿时哑了声。
就在高忻近乎妥协的时候,严褚转身过来,竟是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她,声音比外头的雪与雨还要冷几分,“你是以一当十的将士,还是能为朕出谋划策的军师?此行凶险,你兄长身肩要职,根本无暇顾忌你的安危。”
元欢曾不止一次听人说过,成武帝清贵冷漠,更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她对他不上心,当时听了这些也只当是耳边风,没曾想到今日,竟切身体会了一遭。
不知怎的,望着男人此刻疏离硬朗的眉眼,元欢突然就想起了两年前的夏夜里,他照旧是宿在琼玉楼里,正拿话本与她逗乐,外头突然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南嫔身子不适,太后请皇帝过去瞧瞧。
后宫里的争宠手段,元欢自然没少见识,但有太后帮衬的,却是头一遭,那一日,她随着严褚走了一趟,才算是见识到了他对自己不喜的人,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
后来她问他,南嫔做了什么事叫他那样厌恶。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道:不是厌恶,只是所有好,都得留给自家姑娘。
现在,她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已成了他心里的那个别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