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武学在临安城一直是个……娱乐场所,而非武校,虽然这本来该是它真正的定位。
但除了刚成立那两年之后,皇上就仿佛彻底忘了这个地方,再加上后来武将地位日益低下,就连岳元帅都被冤杀,更无人愿从军卖命,这武学就彻底成了勋贵子弟来玩耍嬉戏之地。
校场变成了球场,蹴鞠一日两场,场场爆满,不光是武学的学生,连附近厢军和城里百姓的蹴鞠社团都有来这里踢球的,若是有出名的球手到场时,引来观看的百姓就有上千人之众,场外还有小儿拎着篮子叫卖各种小吃冰饮茶水,盛况一时无两,丝毫不亚于城中的勾栏瓦舍。
方靖远第一次去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去的时候有点糟心,他原本只是想给岳璃要个武举的名额,先以她为先,参考穆桂英和梁红玉,让女子从军这边撕开一条口子,再慢慢为她们争取更多的地位和权利。
毕竟,在这个时代,朱熹还没有用理学束缚女子的脚步,前朝几代太后临朝垂帘听政,都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也得到了大宋君臣的认可,故而对女子参政之事,并没有明清那般抵触。
只是这事儿还得一步步来,欲速则不达。士大夫们视为圭皋的科举会试暂时碰不得,而他们重文轻武,武将中又只看实力不看脸也不看性别,正好岳璃的到来,给他了一个机会,一个突破口。
可他并没打算把自己豁出去……但赵昚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他提出给岳璃考生的事,结果赵昚亲眼看到岳璃的实力后,回去一盘算,便跟张玉湖等人商量了一番,左右方靖远身上已经担了不少事儿还闲的成日在家吃喝玩乐,倒不如干脆把他要下第一刀的地方整个给了他。
嗯,现在开始,他不光是工部侍郎,还兼任武学教谕,相当于大宋官办武校副校长,而校长本来是由太学祭酒兼任,那位老夫子身兼文武两校校长,却压根不愿到一墙之隔的武学来,故而也就是挂个名的摆设,真正武学这边的事,还得方靖远自己动手抓起来。
“这里是武学?”岳璃看着这闹哄哄的球场,还有传说中的那株老槐树,有点懵,“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前武学生·现复读生霍千钧这次也跟着一起回来,当仁不让地为他们带路,“听说太学这一片原来是岳元帅的故居,西边还有座孔圣人庙,太学生入学都得先去那边拜祭才能入学。”
“我们武学这边,学生没他们多,不过地方可不小,听说以前是岳家军中背嵬军的训练所,跑马场和比武场都有,只不过后来武学的好马都被人给弄走了,也没几个愿意练骑射的,就改成了蹴鞠球场。”
“比武场那边最热闹的是相扑比赛,不光是武学的学生,外面也有人过来比的。和睦坊的老板还在这边开了场子接盘,每场的赌金少则数百两,多则上万两,不过元泽你还是别去看了,对你来说,太伤眼。”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上去比过。”方靖远回头对岳璃说道:“你若是跟人比武,骑射和十八般武器都行,唯独这个相扑,就算霍九说破天,也甭跟他去。”
“好。”岳璃从听到霍千钧说太学和武学建在岳家旧址时,就一直有些恍惚地看着周围,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但这几日方靖远包吃包住,还让人给她里里外外订制了几身衣服,哪怕嘴上说话从来没几句好听的,但她能感觉到他嫌弃的口气下藏着的关心,更何况,她的身世在他们眼里已不是什么秘密,“师兄”慕峥还特地告诉她,方靖远为她向皇帝争取了武举名额,她在感激之余,自是言听计从。
只是,看着已经完全没有岳家军一丝一毫印记的武学校园,从训练精兵强将的背嵬军军营,成了玩家兵痞们嬉戏赌博之所,岳璃眼中难免还是有些伤感,前辈们付出无数牺牲保住了半壁河山,可在在“太平盛世”之中,又有谁还记得他们?
“呦!霍九来了啊!”他们没打算去比武场看相扑的热闹,那边却有人远远地看到了他们三人,隔着老远就叫了起来,“过来玩一场吗?等会吴家还带了两个小娘来斗扑,热闹着呢!”
“不去了!你们玩,我还有事!”霍千钧有些后悔没带他们绕路去尚武堂直接见武博士,眼下的武博士张德锋当年还教过他兵法,本想着先带他们见识下武学的地盘再过去,可没想到撞上了邵家兄弟的场子。
临安多权贵,士族满街走,若说霍家是跟着赵宋起家的老牌勋贵,邵家就是江南盘踞数百年的豪门世家,在高宗南渡定都临安之前,临安城外有近半的土地和九条街的店铺都是邵家的,曾被称为“邵半城”。
虽说后来这些田庄和铺子捐了大半给朝廷,换了个五品的指挥使,将原来邵家门下的护院打手和街头的混子痞子都编进行伍充数领军饷,可临安城最大的赌坊和花楼仍是邵家所有,欺行霸市的事年年有,跟勋贵出身的小霸王霍九对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自从邵家进献给高宗的美人受宠封妃后,虽说一样没能给高宗生出个儿子,但邵家的声势水涨船高,邵青竹和邵青松两兄弟就愈发想从霍九那抢回几家瓦舍的控制权,这负责城防的厢军和殿前司御林军的矛盾,就都集中在这两拨人身上了